3幸运来自女性(第3/6页)

除此之外,还能怎么解释苏拉的突然崛起呢?他是一个念本的人,从未忘记过将财产留给他的那两个女人。这是否影响了他对自己与维纳斯女神的关系的看法?他是否把女神当作了一个女人,可以引诱,可以顶礼膜拜,以此换取她所能提供的?终其一生,苏拉充分利用了他的个人魅力,不管是对政治家、对士兵还是对妓女。苏拉尤其善于争取普通士兵。他能讲他们的粗话,欣赏他们的笑话,还有着乐于助人的名声。此外,多年以来,他养成了果敢的行事风格,又曾立下一连串辉煌的战功,使人们都相信他是一个幸运的人。他在军队里的人缘很好,其实一点都不奇怪。

然而,也有一些人觉得他的魅力中包藏着邪恶。这可以从他的面相看出来。虽然苏拉很英俊,但他的肤色是浓烈的紫色,一旦发怒,整个脸上都会出现怪异的白色斑点。对于这种现象,医学解释是性倒错的后果。这一诊断可以佐证一个由来已久的传说,即苏拉缺少一只睾丸。类似的恶毒传言一直纠缠着他。苏拉第一次参加战斗时,马略是他的指挥官,曾对这个新军官的轻浮名声表示反感。苏拉证明了自己的军事价值后,向一个有很大名气但没多少功绩的贵族吹嘘自己。那位贵族只是评论说,如果一个人的父亲没有给他留下什么,他又突然变得很富有,那么其中一定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苏拉的胜利总是引起人们的不安,不能简单地贬低为势利和嫉妒。比如说,在打败萨谟奈人的一些战斗中,苏拉有时需要从别的指挥官那里强行调走他们的军团。在一个被人议论最多的关键时刻,苏拉甚至对士兵的谋杀行为视若无睹。那是在公元前89年初,围困庞贝城的战斗打得异常艰苦,以至于罗马军队怀疑他们的指挥官通敌,用私刑处死了他。苏拉接手这支部队的指挥权后,根本不去处理和惩罚那些叛逆者。于是便有流言传出,说谋杀是苏拉唆使士兵们干的。这些说法符合苏拉的名声中的矛盾性格,不仅很能蛊惑人心,而且使他在士兵中更受欢迎。

的确,乱棍打死自己的前指挥官后,他的军团不在乎多干掉一个趾高气扬的使节。苏拉在校场将士兵召集起来,宣告了来自罗马的爆炸性新闻。他们立刻冲向马略的使节,拿石头砸死了他。他们还自发地大声鼓噪,要求苏拉率领他们到首都去。苏拉愉快地答应了。军官们可都吓坏了,除了一个愿意留下之外,其他人全都辞职不干了。但苏拉已经越过了红线,不可能再回头。他命令一支军团继续围困诺拉,带着其他人向北方进发。消息传到罗马时,人们都觉得难以置信。也有人很高兴,像那位被赶下台的执政官庞培·卢福斯。他急急忙忙地加入了苏拉的队伍。大多数人既惊骇又绝望。抓狂的使者派出了一个又一个,试图劝说苏拉回头。对这些请求,苏拉轻松地答道,他向罗马进军是“为了将她从专制者手中解救出来”。3马略和苏尔皮基乌斯完全清楚他针对的是哪些人,拼命拖延时间。当苏拉到达罗马郊外时,他们派出了最后一个使者,保证将召集元老讨论苏拉的要求,他们自己也将与会并服从元老的决定。他们仅要求苏拉在离城5英里的地方安营,那是一个神圣的界限,他们希望苏拉不要超越。

所有人都知道超越这条界限的可怕含义。虽然罗马人崇拜很多神灵,但罗马没有几个地方比帕莫里姆(pomerium)更神圣。它指的是一条古老的界限,象征着罗慕路斯开出的犁沟,自古代王政时期以来就没有改变过。罗马绝对禁止任何公民携带武器越过帕莫里姆,因为界限以内是朱庇特的地盘,而朱庇特是城市的保护神,罗马和平的守护者。他还是一个暴烈的神,因此,当苏拉告诉使者他将接受马略等人的条件时,他们相信苏拉会践诺。但苏拉骗了他们。马略的使者刚转身返回罗马,苏拉便命令军团尾随,派出几个小队占领了三座城门。朱庇特神虽有大能耐,可苏拉有幸运女神的保佑,他相信维纳斯女神不比别的神差。

军团越过了帕莫里姆,走进了狭窄的街道。公民们站在屋顶上,猛烈地用砖瓦迎接他们。士兵们胆怯了,于是苏拉命令向屋顶发射火箭。当火势蔓延到城市的主要大街时,苏拉正骑马走在最宽阔的萨可拉大街上,进入了城市的中心。马略和苏尔皮基乌斯试图动员城市的奴隶,但没有成功,便逃走了。全副武装的士兵们占据了各个新的岗位,包括元老院。不可想象的事情发生了,一位将军成了罗马的主人。

这是个孕育着危险的时刻,也是一个转折点。正像星占师说的那样,旧的时代将过去,新的时代将来临。后世的人们能清楚地看出这一点。的确,随着罗马军队向罗马进军,一条分水岭形成了。罗马的天真质朴一去不复返了。对荣誉的竞争一直是共和国的动力所在,但现在,某种致命的东西加入进来,就像潜伏在体内的毒素一样,再不会被人忘记。从前,罗马人最害怕的不过是在选举中、诉讼中、元老院中遭到挫败;现在,通过对马略的进迫,苏拉将竞争与个人恩怨的解决推向了新的极端;以后,任何一个有野心的公民都不会忘记这一时刻:或者诱惑着他们,或者令他们畏惧。

很自然,既然已经迈出了决定性的一步,苏拉便急于走到底。他把元老们召集起来,要求把对手们定为国家公敌。元老们不安地看着苏拉的卫兵们,匆忙地答应了。被宣判的人有马略和苏尔皮基乌斯,以及包括马略小儿子在内的其他十个人。一名奴隶出卖了苏尔皮基乌斯,他被抓住后杀掉了。其他人都逃脱了。马略经历了多次危急关头,包括躲在芦苇丛中看着受雇的杀手走过。最后,马略逃到了相对安全的非洲。苏拉重创了对手,但没能消灭他。马略仍有再战之力,就此而言,苏拉的赌博没有成功。失望的苏拉没有丧失应有的警惕。宣判对手不仅是个人报复欲的极大满足,苏拉还希望赋予它另外的意义。他想把自己的所作所为与共和国的利益联系起来,把进军罗马粉饰成保卫罗马。虽然五个军团是他的后盾,但苏拉很看重合法性,而不是单纯依靠武力。在就苏拉的指控进行辩论时,一位德高望重的元老当面说,像马略这样伟大的人物不应该被宣布为公敌。苏拉承认这位老人表示异议的权利,没有发作。只要有可能,他便以同样的态度对待同胞们的感受。与军事独裁者相比,他更愿意扮演宪法守护者的角色。

这不全是伪善。如果说苏拉是个革命者的话,他的革命对象是现状而不是过去。出于对哪怕一点点革新的厌恶,苏拉宣布苏尔皮基乌斯的一切立法无效。他提出新的法律取而代之,重点是恢复元老院的传统权威。显然,元老院不会反感这样的措施,尽管他们不喜欢苏拉自命的所谓事业。现在,苏拉面临着一个难题。他急于离开意大利,指挥对米特拉达特斯的战争,可又担心离开后的罗马局势。问题的关键是要把他的支持者扶上台,不过,他不能直接插手年度选举,那会使他自命代表法律的说法成为笑柄。结果,选举成为对他的一场羞辱,两个执政官的职务他的盟友一个也没得到。虽然其中的一个格奈乌斯·奥克塔维乌斯(GnaeusOctavius)跟苏拉一样,是彻底的保守派,但另一个科内利乌斯·秦纳(CorneliusCinna)绝不可能成为他的盟友——他甚至威胁要控告苏拉。面对这样的选举结果,苏拉尽力保持着优雅的风度。但在同意两位新执政官走马上任前,苏拉要求他们在圣山卡匹托尔(Capitol)当众发誓,决不改变苏拉通过的法律。两人不想让自己的好运就此完结,便同意了。宣誓时,秦纳捡起一块石头远远地掷出,说若不能遵守对苏拉的承诺,就让他像这块石头一样被罗马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