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西比尔的诅咒(第4/6页)

暴行尽管造成了罗马人极大的经济损失,毕竟还是可以计算的,但它对罗马人声望的打击则难以估量。米特拉达特斯善于宣传造势,不仅复活、利用了西比尔的预言,还在其中加进了新的内容,使它们对自己更为有利。宣传主题是东方将出现一位伟大君王,作为神用来惩罚、羞辱狂妄自大的罗马的工具。米特拉达特斯策划了大屠杀来证明预言。不仅如此,为加强预言效果,他还设计了对马尼乌斯·阿奎利乌斯的死刑。后者最先触怒了米特拉达特斯,导致本都国王投身战争。不幸的阿奎利乌斯在最不该的时间病倒了,结果被抓到了帕加马,一路上戴着镣铐。米特拉达特斯先是把他拴在一条驴子的身后,在嘲弄的人群中游街。接着他又命人熔炼了一些首饰。阿奎利乌斯的头被猛地向后拉,嘴巴被撬开,熔化的金子倒进了他的喉咙。“罗马人是战争狂,太阳下的所有国家、民族、国王都无法逃脱他们的魔掌。他们的动机只有一个,那就是根深蒂固的贪婪——对帝国和财富的贪欲。”14这是米特拉达特斯对共和国下的判词。如今,面对共和国在亚洲的代表,米特拉达特斯象征性地执行了判决。马尼乌斯·阿奎利乌斯吞金而死。

空中号声

满载着帝国财物的船只驶向意大利时,船上的水手总是选取维苏威火山那光秃秃的山锥作为参照物。他们在空中检视着,寻找火山那熟悉的平顶轮廓。一旦找到,水手们便向诸神表示衷心感谢,感谢它们将水手安全地从危险的航行中带出来。前方就是航程的终点。在海湾碧蓝的天空下,水手们看到了点缀在岸边的众多城镇。如诗如画地,希腊风格的城镇绵延在意大利海岸。它们是几个世纪前的殖民者建造的。在那不勒斯海湾,商业活动一直是国际性的。如今,这些年代久远的港口不像以前那么繁忙了,比如,那不勒斯就开始从事完全不同的行当了。阳光下,它显得懒洋洋的。由于距罗马只有两天路程,那不勒斯的古老街道挤满了游客。品味希腊风情是他们的旅行目标:与希腊哲学家辩论,向医生寻医问药,或者在装点得很精致的妓院里厮混一阵。与此同时,巨大的货船在外海中若隐若现,轻轻驶过。

如今,这些货船的停泊地是普特里(Puteoli),还要再走上几英里才到达。在那儿,罗马人早已消除了希腊传统的一切痕迹。在普特里停靠的船只来自整个地中海地区,船上往往老鼠成群。这些船只装载粮食以满足罗马的惊人胃口,运送奴隶替罗马人做工。货船上的物品还包括搜罗自远方属地的奇珍,如雕塑和香料,绘画作品和奇花异草。当然,只有最富裕的那些人才买得起这些奢侈品,但分布在普特里两侧的别墅对奢侈品的需求不断扩大,它们是那些域外物品的最终目的地。如任何地方的超级富豪一样,罗马贵族也想把他们心爱的度假地装扮得与众不同,为此将种种奇珍抢购一空。

整个90年代,这个地区的不动产稳步增长着。富有的企业主纷纷在这里造房建屋,其中最有名的是一个牡蛎养殖主塞尔吉乌斯·奥拉塔(SergiusOrata)。他看好罗马人对贝壳类食品的庞大需求量,建造了当时最大的牡蛎养殖场。他修筑了水坝和引水道以约束海水,在卢克林湖(LucrineLake)的湖口处建起高高的穹顶。在那里,奥拉塔养出了最美味的牡蛎。当时的人们被他的创举弄得目瞪口呆。他们说,如果奥拉塔愿意,他能在房顶上养牡蛎。不过,真正让奥拉塔出名的是另一项技术创新。垄断牡蛎市场后,他发明了温水游泳池。

温水游泳池大概是最接近原义的翻译了。原来的拉丁语写作balneaepensiles,含义非常模糊。从字面上看,它的意思是悬在空中的浴池。15据说这项发明需要将大量的热水提升到一定高度,使用起来非常舒适。它也给奥拉塔带来巨额财富,像他养牡蛎一样成功。不久以后,所有的房产都得安装“悬在空中的浴池”,否则便算不得完备。当然,是奥拉塔亲自安装。他大批地买下别墅,在其中建造浴池,再把它们卖出。

很快,新发明在那不勒斯海湾传播开来,成为财富与时髦的代名词。远一些的内陆地区也一样。在以香水业闻名的古老城市卡普阿(Capua),在罗马超过两个世纪的忠实盟友诺拉(Nola),温水游泳池到处都是,象征着宁静与舒适。城墙外是苹果园、葡萄园、无花果园,以及大片的野花,一直延伸到维苏威火山和海边。这便是意大利的明珠坎帕尼亚(Campania),富人的游乐场,富饶、兴旺且奢华。

并非所有的地方都一片繁荣景象。在诺拉城外,从低地到山谷的地形逐渐蜿蜒进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那是萨谟奈(Samnium),地势陡峭险峻。正像这里的崎岖地形与下方的平原形成强烈对照一样,这儿的人也跟平原地区大不相同。他们得土中刨食,但土里尽是石头和低矮的灌木。萨谟奈没有牡蛎,没有温水游泳池,有的只是粗鲁的庄稼汉,说话带有滑稽的乡土口音。他们相信巫术,在脖子上戴丑陋的铁项圈。最恶心的是,他们当众让理发师为他们修整阴毛。不用说,罗马人对他们一点都看不上眼。

尽管如此,罗马人不得不记着一个事实:这些野蛮人是半岛上最后屈服于罗马的。距诺拉不到10英里的地方,有一个叫考迪内的山口(CaudineForks),萨谟奈人(Samnites)曾在这里战胜罗马人,让他们遭受了最丢脸的失败。公元前321年,一支罗马军队在纵队行军时遭遇埋伏,被迫投降。萨谟奈人没有屠杀他们,而是剥去俘虏的上衣,驱赶他们走在由锋利的矛组成的轭的下面。胜利者身着耀眼的铠甲,站在一边观看、欢呼。萨谟奈人错误地用这种方式羞辱敌人,而他们的错误是致命的。罗马人只要一种和平,那就是他们自己主导的和平。尽管已签订和平条约并发誓遵守,罗马人很快找到破坏条约的借口,重新发起进攻。于是,萨谟奈被征服了。偏僻的山顶建起了殖民地,山谷中修筑了道路,崎岖的土地被翻开、耕耘。不过,这毕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对那些懒洋洋地躺在奥拉塔式游泳池中的人来说,谁还记得萨谟奈人冲下山来劫掠坎帕尼亚的事呢?

突然地,难以置信的事在公元前91年底发生了。对罗马人的怨恨爆发了。萨谟奈人虽然长期克制着,但怨恨一直没有消除。萨谟奈山谷战事再起。山里的人们拿起了武器,就像漫长的罗马占领时期根本不存在一样。如前辈们曾做过的那样,他们迅速冲进了平原地带。罗马人事先毫无觉察,在坎帕尼亚也没有像样的军备。形势岌岌可危。整个那不勒斯海湾本来一直是宁静、闲散的,现在,一个个城镇像熟透的果实一样落入反叛者手中:色兰特姆(Surrentum)、斯特比(Stabiae)、赫库莱尼(Herculaneum)。诺拉远在内陆,因为它的战略地位而成为反叛者最重要的成果。几乎刚刚把它包围起来,诺拉便投降了。反叛者要求当地驻军加入他们的阵营,被指挥官和高级军官傲慢地拒绝。他们被活活地饿死了。城市得到加固,并储存了大批粮食,成为反叛者的坚强要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