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山大·帕纳古里斯(第4/14页)


后来发生的事是另一本书[3]了。因为阿莱科斯成了我生活的伴侣,伟大的爱情把我们联系在一起,直到1976年5月1日晚上他去世。他是被人为的车祸杀害的,但当局很快把它定为一般的车祸。为了更好地了解下面他十分重视的采访记,很有必要知道从飞机在罗马降落到他们把他杀害这段时间内发生的,构成他的存在的主要事件。请看下面。

同我一起离开希腊后,阿莱科斯选择了意大利作为他在政治上和地理上的斗争基地。这里有我们居住多年的家,从这里他出发去法国、德国和瑞典旅行。在流亡期间,他还从这里多次秘密回国,从没有被约安尼迪斯的警察发觉。1973年11月工学院的暴动以及屠杀学生的事件,造成了政变中的政变:约安尼迪斯夺了帕帕多普洛斯的权,把他抓了起来,并自定为希腊当然的主子。于是阿莱科斯的头号敌人成了约安尼迪斯。他使用一张假护照到达雅典机场后,马上采取自杀般的冒失行动向约安尼迪斯挑战。约安尼迪斯知道了,他寻找阿莱科斯,但每一次都以失败而告终。像“红花侠”[4]一样,阿莱科斯总能逃过警察的罗网,在离开希腊前,甚至还寄了嘲弄约安尼迪斯的明信片。他在雅典停留的时间很短,只待24到48小时。在这段时间里,他把同志们组织起来,爆炸几颗示威性的炸弹。他重新组织了希腊抵抗组织,特别重视以“老挝人民”命名的小组。这个小组从事最危险的行动,但是十分注意不伤害无辜者。他们投放的炸弹从没有造成牺牲者。在欧洲,他通过移民、民主党、新闻界、广播、电视和与他有明显联系的社会党的关系进行活动。这些活动一直持续到1974年夏季,即军政府由于自身的错误和无能而倒台。帕帕多普洛斯是狡猾的独裁者,是有政治头脑的人。约安尼迪斯却是一个无知的大兵,对政治懂得甚少。他们想通过推翻马卡里奥斯实现希塞合并,但马卡里奥斯却奇迹般的没有被杀害。这件事导致了土耳其入侵这个岛国。后来,当希腊几乎要与土耳其交战时,约安尼迪斯又劝说军政府辞职,作出了无可奈何和自相矛盾的决定,把政府交给了1967年帕帕多普洛斯推翻的反对派。卡拉曼利斯重返雅典,成立应急政府,形式上重建了民主。

在与阿莱科斯一起度过的11个月中,我经常自问,如果在他没有被害的情况下专政制度被推翻了,他会怎样行动。我认为政治只是他非凡的才华和势不可当的个性的一个方面。在他身上存在着民众的保护人和领袖的特征。这是千真万确的,是难于否认的。但是据我看,他的价值来源于文学才能,他真正的才华是诗的才华。他说“政治是义务,诗歌是需要”。他喜欢重复地说这句话并非偶然。总而言之,我认为他的民众保护人和领袖的才能在紧急的情况下要比在民主的正常状态下发挥得更好。他可能也产生了这样的疑问,因为,使我感到惊讶的是,当卡拉曼利斯重返国土后,他没有马上回希腊。直到8月13日,他谋杀帕帕多普洛斯未遂周年日,他才决定回去。这次回去使他重新与战斗结了缘,而与文学分道扬镳。雅典正在准备政治选举,中间联盟党马上给了他一个候选人的位置。他接受了。生命中重大事件的发生,包括他的去世,总是与日期存在着不可思议的巧合:他是11月17日当选的,正好是他被判处死刑的周年日。当然,选举中获得的胜利并没有给他多大的鼓舞,一星期后他又在意大利了,而且一如既往,继续频繁地回到他一直认为是自己的第二祖国的意大利。他的意大利语讲得很标准,能无误地用意大利文书写。他穿意大利式的服装,吃意大利式的饭菜,用意大利的家具布置他在雅典的住所,把它布置得与我们在佛罗伦萨的家一模一样。

在议会中,阿莱科斯很快就表现出他是个最好斗的议员。他不给任何人安宁,尤其不给国防部长埃万盖利斯·托西特萨斯·阿韦罗夫安宁,因为此人与前政权的关系不清。阿韦罗夫的权力超过卡拉曼利斯的权力,因为他有军队的支持,而军队里存在着发动政变的危险。阿莱科斯认为他对国家是一个威胁,因此每次发言时总是从这个含义上指责他。阿莱科斯知道有文件可资证明阿韦罗夫与前政权存在着勾结,以及为什么他始终没有把暴政时期处于统治地位的将军、上校和上尉们清除出去的原因。这些文件保存在宪兵司令部的档案库里。这些文件在军政府倒台后神秘地消失了。1975年,在没有一个人知道的情况下,阿莱科斯进行的主要活动就是寻找这些档案。对帕帕多普洛斯、马卡雷佐斯、帕塔科斯、约安尼迪斯以及对军政府的其他成员的审讯,还有后来对泰奥菲洛亚纳科斯和哈齐齐基斯的审讯,在某种意义上帮助他保了密,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在那几个月里,关于阿莱科斯人们只是谈论他对被告们的高姿态。事实上,他一直为帕帕多普洛斯和其他人免于死刑而奋斗。他说:“在专政时期杀死暴君是责任,在民主时期宽恕是需要。正义不能通过挖掘坟墓来取得。”对曾经如此惨无人道地折磨过他的泰奥菲洛亚纳科斯作证时,他表现得非常宽宏大量。他的证词只持续了40分钟,以冷漠和毫不在乎的口吻提到了几起最严重的事件。他甚至宣布他的敌人已经不是戴着锁链、曾经迫害过他的人,而是新政权中的可疑的代表人物。

1976年的头几个月里,阿莱科斯掌握了宪兵司令部的档案材料,特别是他一直在寻找的文件。他还找到了有关他的党的一位议员德梅特里奥·察佐斯的材料。这件事使他决定退出中间联盟党,并以独立左派的身份留在议会中。可是,自从他把自己放在高傲的孤立地位时起,他始终面临的危险就成百倍地增加了。他成了希腊最令人不快的人了。对于奉行假的和不稳固的民主的主子们来说,他知道得太多了。再说,他又是如此勇敢而难以被吓倒。那么就得消灭他。他们就在他向议会提交文件的前夕消灭了他。地方法官在阿韦罗夫的唆使下禁止公布这些文件。于是阿莱科斯只得采取引人注目的举动,在议会里把文件交给卡拉曼利斯。他本应于5月3日星期一交出文件的,5月1日,星期五和星期六的夜间,当他去格利法达妈妈家的路上,两辆汽车紧跟着他。在乌利亚格梅尼街,一辆轿车以高速向他逼来,巧妙地左右摆动一下把他挤出路外,他几乎是当场死亡。150万人参加了他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