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另一张面孔 第五章 1939年,柏林(第4/14页)

他让自己不要过分自信。板上钉钉的事有时也会出错。

离开公园,经过菩提树下大街的商铺和餐馆时,他内心还是充满了希望。他没吃晚饭,但付不起在这条大街上吃饭的钱。

他搭上向东开行的电车,朝弗里德里希斯海因连栋住宅的一间廉价出租屋进发。一个淡黄色头发、小巧漂亮的女孩为他开了门。女孩今年十八岁,穿着粉红汗衫和黑色宽松裤,脚上没穿鞋,尽管身材苗条,但拥有令人渴望的丰满胸部。

“很抱歉我没打招呼就过来了,”沃洛佳说,“你方便吗?”

女孩笑了。“没事,”她说,“进来吧。”

沃洛佳进门后,女孩关上门就搂住了他。“每次见你,我都非常开心。”然后热情地吻了他。

丽丽·马克格拉芙是个多情的女孩。到了柏林后,沃洛佳每星期都会和她约会。他不爱丽丽,也知道丽丽和包括沃纳在内的许多男孩约会,但两人在一起时丽丽总会很投入。

过了一会儿,丽丽突然问他:“你听到那条新闻了吗?你是为了那件事来的吗?”

“什么新闻啊?”丽丽在一家通讯社做秘书,总能得到第一手的新闻。

“苏联和德国签订了条约!”她说。

这太不可思议了。“你是说苏联和英国、法国签订了对付德国的条约吗?”

“不,当然不是!这事有点奇怪——斯大林和希特勒结成了同盟!”

“可……”沃洛佳欲言又止,困惑不已。斯大林怎么会和希特勒交朋友呢?这简直太疯狂了。和德国结盟是苏联新任外交部长莫洛托夫提出的方案吗?苏联没能阻挡世界反法西斯的浪潮——于是就要和他们化敌为友吗?

父亲参加革命就是为和法西斯结盟吗?

四年后,伍迪·杜瓦又一次见到了乔安妮·罗赫。

认识乔安妮父亲的人都不相信他会在丽思-卡尔顿酒店强奸一个小演员。女孩撤销了指控,但这种平淡无奇的新闻没人会去关心,新闻在报纸上占的篇幅也非常小。最终他在布法罗人眼里还是个强奸犯。于是乔安妮的父母迁居到了棕榈滩,伍迪和乔安妮也失去了联系。

这一次,两人在白宫再次相见了。

伍迪和父亲格斯·杜瓦参议员去白宫面见总统。伍迪和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见过几次,他父亲和总统是多年的好朋友。总统曾经握住小伍迪的手,问他学上得怎么样,但那都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这将是伍迪第一次和罗斯福总统在会上讨论国家大事。

杜瓦父子俩从白宫西翼的入口进去,两人穿过前厅,来到一个宽敞的接待室——伍迪一眼就认出了站在接待室里的乔安妮·罗赫。

伍迪欣喜地看着乔安妮。乔安妮没有太多变化。她瘦削如初,鼻子坚挺,表情一如既往地冷傲,像个古代王室的公主似的。和以往一样,一套平常衣服在她身上就能显出非凡的效果:这天,她穿着一件深黑色棉麻大衣,戴着黑色宽帽檐的帽子。伍迪暗自庆幸,幸亏早上穿了干净的白衬衫,戴了新的条纹领带,如果邋邋遢遢地出现在她面前,那就太不像样了。

乔安妮见到他似乎也很高兴。“你看上去很棒!”她说,“你在特区工作吗?”

“不过是暑假在父亲的办公室帮帮忙,”他回答,“我还在哈佛读书。”

乔安妮转身对伍迪的父亲谦恭地说:“参议员,下午好!”

“乔安妮,你好!”

伍迪对遇见乔安妮感到非常兴奋。乔安妮还和以前一样迷人。伍迪想使对话继续进行下去:“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在国务院工作。”

伍迪点点头。他明白了乔安妮为何对父亲这般敬重。国务院的普通工作人员必须对议员们表示出必要的尊重。伍迪问:“你在国务院干什么啊?”

“我是一位助理的助理。我的上司正和总统在一起,我现在只是打打杂,没法在正式场合抛头露面。”

“你对政治一向很感兴趣。我还记得你在布法罗就私刑的问题和人吵得很厉害。”

“我很怀念布法罗。我们曾经多么快乐啊!”

伍迪想起在帆船俱乐部亲吻乔安妮的事,不自觉地脸红了。

杜瓦参议员说:“请帮我跟你父亲问个好。”他在提醒儿子他们该走了。

伍迪想问乔安妮要个电话号码,没料到乔安妮却先开口了,“伍迪,我想再和你见一面。”她说。

伍迪喜出望外。“当然可以!”

“今晚你有空吗?我和几个朋友要办个鸡尾酒会。”

“当然有空,我一定来!”

乔安妮把地址告诉伍迪,那是离这不远的一幢公寓楼。记下地址以后,他和父亲匆匆地从接待室的另一头走出去。

一个熟识的门卫对格斯点点头,他们进入了另一个接待室。

父亲对他说:“伍迪,除非总统主动和你说话,否则什么话都不要说。”

伍迪试着把思绪集中在即将开始的会议上。欧洲政坛发生了一次大地震: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苏联和纳粹德国签订了和平协定。伍迪的父亲是参议院外交委员会的关键人物,罗斯福总统想听听他对这个问题的看法。

格斯还有别的话题想和总统探讨,他想劝罗斯福促成国际联盟重启。

总统很难接受他这个提案。美国没有加入国际联盟,他们也不怎么喜欢。30年代的历次危机国联都没能很好解决:国联在日本对远东的入侵,意大利在非洲的殖民,纳粹在欧洲的横行,以及西班牙民主制度被毁等事件中,都没能发挥应有的作用。但格斯决心试一试。伍迪知道这是父亲的一个梦:健全国联这个世界性组织,使其发挥预防战争,解决冲突的功效。

伍迪全然同意父亲的这个观点。他在哈佛的辩论会上就这个话题发表过演讲。当两国有冲突时,最糟的结果才是让两国人民相互杀戮。在他看来这个道理人人都应该明白。“我自然明白为何会发生这种事,”他在辩论中说。“正如我明白醉汉为什么会用拳头打架一样,明白归明白,但不能把这种事合理化。”

见到了乔安妮以后,伍迪发现自己很难把心思放在战争对欧洲的威胁上了。旧情瞬间复燃。他很想再找个机会和乔安妮接吻——也许就在今晚。乔安妮过去就喜欢他,也许现在依然喜欢——不然为何请他参加今晚的聚会呢?1935年,乔安妮拒绝了他,那完全可以理解,那时他们其中一个十八岁,另一个只有十五岁,尽管当时他抗拒着不肯接受这个事实。不过四年过去了,现在两人的年龄差不像之前那样突兀——他和乔安妮差得很多吗?他觉得不会。伍迪在布法罗和哈佛都约会过一些女孩,但他对她们的感情都远不如乔安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