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德·加希耶疯了(第4/7页)

自告奋勇的当然不乏其人。当法国公众知道本国的科学家要第一次拜访南美大陆的时候,人人都想去。排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位少年老成的年轻数学家,名字叫查尔斯.玛利亚.德.拉.康德曼。他是个神童,29岁的时候就进入了法国科学院。伏尔泰和他很熟,说他具有“强烈的好奇心”。

这两个人是在一次晚宴上认识的。法国的国家审计大臣想要通过博彩的方式来筹集资金,于是举行了这次晚宴,他们两人刚好坐在一起。康德曼是位才华横溢的统计学家,他在餐巾上草草演算了一下就知道抽奖的组织者印的彩票数量不足。他把这个秘密告诉了伏尔泰,并解释说谁要是把所有的彩票都买下来,就一定能赚上一大笔。伏尔泰——大概是因为多喝了几大杯的仙迪酒——决定试一试,最后结束晚宴时赚了五十万法郎。这次的事情加固了他们的友谊,每当康德曼需要帮助的时候,伏尔泰就肯定会为他打通关系。所以当出现一个真正的肥差的时候(例如带领一支探险队到赤道上去测量一个纬度的距离),伏尔泰特地私下里去见国王,并向国王提到他知道干这个工作的理想人选,这并不完全是巧合。由于采取了这一步骤,再加上自己本身就很富有的康德曼又从自己兜里掏出了十万里弗投入到这次考察中来,他成功地得到了这个工作。

北部的探险队必须得等到夏天才能动身,到赤道去的这一组则在1735年的春天出发了。康德曼召集了最棒的一组科学家来协助自己,包括一位天文学家,一位数学家,一位植物学家,还有一个表匠。陪同他们上路的还有两个年轻的西班牙海军军官,他们的任务是要确保这些人不是来搜集情报以便将来入侵南美的法国间谍。一班人马在1734年的十一月到达南美,他们是有史以来第一批踏上新世界土地的科学探险队。

这是个不祥的时刻:它开始了一项即将持续大约45年,只有当所有的参加者都死去的时候才会真正结束的使命。这是一项将把古柯引向科学的使命。康德曼在自己的书中叙述了这项使命的历史,书的名字叫《南美洲内陆地区游记精选》,这本书的第一版就安放在大英图书馆里。写得很不错。你应该读读。真的。要是你有兴趣,它就在978.K.31那儿。

他们刚一到南美就分开了。康德曼独自步行前往奎托;其他人宁可坐船去。也许他们应该再考虑考虑,因为整个旅行所作的最伟大的发现就是康德曼在他史诗般的步行途中作出的:他在“卡欧丘”树中发现了一种有弹性的粘粘的物质,好像可以用作任何用途。他毫不迟疑地亲自用这东西给他的科学器材做了套防水服,由于对这东西的表现很满意,于是采取了一份卡欧丘树的树脂样品。他对这种神奇的,富有弹性的物质开始产生了兴趣。

几年后,约瑟夫.普瑞斯特勒注意到康德曼的一块口香糖可以用来擦掉铅笔写的字,就给这东西起名字叫作“笔擦”(即橡皮)。尽管卡欧丘树(“哭泣的树”)的树脂以前就有人注意过,可是是由于康德曼的描述才激起了公众对它的兴趣——打开世界橡胶市场的功劳也应归功于他。他还偶然拾到一些含有当地人称为“布拉提诺”的矿石的岩石。出于好奇,他把这些石头带回法国,惊奇地成为了白金的发现者。

真正的测量工作开始于1735年的中期,即将继续八年时间。然而就在1739年,探险队得知一个毁灭性的消息:前往拉普兰的人马——比他们去的地方要近得多——完成了测量工作,已经安全返回法国。他们的测量非常地充分,没有赤道上的测量结果也能证明地球的形状。大家都感到无法接受这个结果:自己远离家园,在丛林里生活了四年,考察得到的结果竟然毫无价值。祸不单行的是,队里的一个成员死于疟疾,而测量结果无用的消息传来后,队里的医生偏偏又被一群愤怒的暴徒打死了。

探险队于是藏身在一所修道院里。此时事情似乎已经糟糕到了不能再糟的时候,祸事再次发生。队里的植物学家,约瑟夫.德.加希耶——法国最杰出的植物学家家族的一员——一直在搜集保存各种南美本土植物标本,想要带回国进行研究分类。他把这些标本都交给一个佣人保管。他五年来搜集到了许许多多的新物种,并荣幸地给所有这些植物都起了名字。他很有可能会作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植物学家而被载入史册。可是在探险队藏匿在修道院的时候,这个佣人把所有搜集的标本都丢掉了。一听到这个消息,加希耶就疯了。

1743年他们的工作终于完成了,可是情况继续恶化。数学家决定不回法国了,在利马大学找了个工作。他的堂兄娶了个十三岁的当地小姑娘。表匠也已经结婚,决定留下来。队里还有一个成员也疯了。制图员搭脚手架时架子倒下来把他砸死了。医生当然早就死了,而加希耶还在什么地方围绕着赞努西行星转。

到了三月份,他们离开法国已经八年了——康德曼决定现在该是暂时停止考察的时候了。由于他是队里唯一一个既没有疯也没有变成当地人的幸存者,他只好独自踏上旅途,路上航行驶过整个亚马逊河。他于1745年二月回到家时疲惫不堪,身无分文。各种各样的热带疾病和旅行中的严酷经历让他部分失聪,一条腿也瘸了。尽管被选为法兰西学院的四十位永久院士之一,他也永远无法恢复昔日的活力。他这样写到:“至于我,摩.拉.康德曼,您把我当作半个人就行了。”

这是个令人悲伤的故事。但是还比不上植物学家加希耶的故事悲惨。历史上说约瑟夫.德.加希耶再也没有从失去所有搜集的标本的打击之中恢复过来。他搜集的东西一样也没有保存下来。但是历史这样说,只是因为康德曼回来后是这样写的。真实的情况更加离奇。

测量工作完成后,加希耶想要同康德曼一起回巴黎,可是康德曼坚持要沿着亚马逊河走,这条路线漫长而又昂贵,加希耶没有这么多钱,当时又发着高烧,于是,不知道是不愿意还是没有能力借钱给他,康德曼一个人动身回家了。加希耶起身前往利马解决自己的资金问题。

办完这件事情后,他还是忍不住进行几项自己的植物学研究工作。他对金鸡纳树(奎宁的来源)特别感兴趣,于是就折回到康德曼丢下他一个人走的旅途,一路边观察边沿路采集样本。就在这次艰苦的长途跋涉中,他对橡胶进行了意义重大的研究。可以理解的是,加希耶意识到自己在同一个地方采集到了太多的植物标本,于是整个这段时间他总是把标本和所作的笔记寄回家去。不幸的是,大多数都没有寄到。更糟的是,到他结束旅行的时候,他又一次一文不名,不得不在奎托当了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