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德·加希耶疯了(第2/7页)

在这个王国(秘鲁)里有还有另一种可以从中获利的财富,也是各种方式中最糟糕的,对印第安人的危害也最大,这就是古柯,一种像“祖查玛”的草药。印第安人无论是干活还是走路还是做其他任何事情,嘴里都含着它,这也是他们最古老的习惯,甚至在印加人征服他们之前就开始了——由于古柯对他们而言非常珍贵,因为那种想象,在西班牙人进入这片土地后他们所有人都开始使用古柯——这已经并现在还在继续夺去无数个印第安人的性命。

桑迪兰,1563

无论是持反对意见还是支持意见,对早期使用古柯的大多数报道都非常相似,描述这种叶子的模样以及印第安人是怎样看起来像牲口一样在嘴里含着古柯叶子;给用来辅助咀嚼过程的石灰末起各种各样的名字,讲述印第安人相信古柯可以给使用者带来精力。但是莫尔提默让我特别注意到一则叙述:尼克拉丝.摩纳兹的叙述。摩纳兹是个西班牙医生,以报告从新世界来的产品为己任,这些产品要么是非常稀奇古怪(例如犰狳),要么可以用作药物。由于住在西维尔,他能够保证得到所有新到物资的消息,因而在1577年出版了标题为《来自新世界的快乐消息》的文集。摩纳兹早在四百年前就对古柯的种植进行了第一次非常详细的描述,常常被引证为是第一次从植物学的角度谈到古柯。幸运的是图书馆里有一本1596年的译本。我在第三本书上找到了古柯,标题可真干脆:记录从我们的东印第安地区带来的,的确用作医药用途的东西的医药历史的第三部分——这里记载了许多具有伟大秘密和优点的药物。显然古柯在这一点上小有名气,因为摩纳兹开篇就谈到他对古柯早有耳闻,一直想搞到一点。可是他还会说些什么呢?

印第安人对古柯的是使用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有很多用途,出门旅行时用它,在家时可以用它来满足需要,他们这样用它:取来扇贝或是牡蛎的壳放在火上烧,再研碎,烧了之后的残渣像是石灰,非常小的粉末状,他们拿来古柯叶子,放在嘴里嚼,一面使劲嚼,一面拿贝壳制成的粉末混在叶子里,他们多用些叶子少用些粉末做成面团,用这个面团做成小圆球,把圆球放着晾干,他们用时,拿一个小球放在嘴里,嚼它:把小球从一边转到另一边,尽量吸里面的汁液,吸完了,就再拿一个放在嘴里,就这样,所有的时间都在嚼小球,在路上旅行的时候就这样,尤其是路上没有肉吃,或是水不够的时候。因为嚼这种小球可以让他们感觉不到饥饿和干渴,他们说他们的确获得了物质,就好像的确吃过饭一样。另外一些时候他们用它是为了找乐子,即便不在路上干活,他们还是爱嚼古柯,把古柯卷放在嘴里,从一边转到另一边,直到里面一点水分也没有了,然后再嚼一个。

《快乐消息》,摩纳兹,1577

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把它视为经典文本来引用,它只不过在重复别人已经说了八十多年的东西。他的拼写简直让人无法忍受:他怎么能拼出“获得”这个词,却不会用“他们”呢?我的拼写检查软件简直要爆炸了。他和那些故弄玄虚的连锁旅馆似的,几乎每一个词的结尾都要加上个“e”。让人感觉十分做作。我提醒自己说,他写的要是真的那也许就不能说是“做作”,所以硬着头皮往下看。一般说来,下面的内容变得有趣了些,因为他们不光开始问古柯是什么,还谈到它有什么功效,这种功效是不是确有其事。对古柯能够恢复人的精力的作用是否只是人们的错觉的争论将还要风行三百年。也许这种古怪的习惯真的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阿克斯达(1590)清楚地认为它有不寻常的地方:

他们说古柯赋予他们勇气,令他们感觉非常愉快。许多人板着脸说这是迷信,不过是人们的想象而已。就我而言,说实话,我不会劝自己说这只是想象而已,相反,我认为古柯确有其效,可以给印第安人带来力量和勇气,使得他们可以几天不吃肉,只要有一小把古柯就行了,或是具有其他类似的功效。

《印第安地区的自然史和道德史》,1590

阿克斯达的有趣之处不仅仅在于他是一位愿意公开说古柯确有其效的高级官员,还在于他愿意像耶稣会会士那样去做。因为就在这个时候,神职人员的说法是,古柯是“魔鬼的幻觉”。二十六年后,基督教的宗教裁判所勉强放过了秘鲁,却抓住了墨西哥,对印第安土著服用麻醉剂的作法非常注意,发表了表示反对的声明。然而阿克斯达明确表示支持古柯;也许他几次去波托西矿山的经历让他对此深信不疑。不过他也并非永远正确。就在同一章节,他提到一种卑劣的秘鲁饮料,非常受当地人青睐,可是它“令人讨厌——有一种尝起来令人很不舒服的泡沫——”。这种令人讨厌的饮料正是热巧克力,当时正一路飞奔来到欧洲。

尽管古柯获得了一些推崇者,古老的关于古柯的迷信还是没有消失,而且恰恰在教会最盛行。在教会开始向古柯征税后过了一百年之后,我们还是找到有关它邪恶的影响的报道,也正是由于这些报道被后来的评论家盲目地引用,才使得视嚼古柯为危险的容易上瘾的习惯的荒诞说法——这种说法直到今天都没有消失——广为流传。

我想要宣布,秘鲁在所有这许多的幸福之中,不幸拥有古柯这种植物(被那些恶魔的臣子用来犯下滔天罪恶,做尽邪恶坏事),真是不幸,真是极大的罪恶——无数瘾君子的迷途都是因为把古柯放进了嘴里(它不能吃也不能喝)——有男人也有女人。他们很快变成了乞丐,讨来的所有的施舍都只用在了维持这种恶魔般的罪行上。

我们的主人国王能不能下令,无论在什么地方找到这种害人的植物,都要把它连根拔起,甚至连有关它的记忆都不许保留?要是能从这片领土上根除掉它,会带来极大的好处:将令恶魔丧失他收获的大批的灵魂,帮上帝一个大忙,无数的男人和女人都不会死去(我说的是西班牙人,因为古柯对印第安人不会造成任何害处)。

阿尔赞,1674

西班牙的评论家和牧师在讨论古柯有关的好处时,另一群思想家开始关心起一个更加紧急的问题来:古柯到底是什么?植物学已经向前迈进了一大步,现代意义上的植物分类学也即将出现。古柯应该处于哪个位置?莫尔提默告诉我,第一次尝试给古柯分类的是在布鲁克尼提斯。我不知道“在布鲁克尼提斯”是什么意思,不过很快就找到了:里奥纳迪.布鲁克尼提斯,十七世纪的植物学巨著《植物图解》的编撰者。尽管图书馆里有这本书最近的译本或是再版的机会微乎其微,我还是在图书馆的电脑查询栏中打上了“布鲁克尼提斯”,结果马上出来了:有1692年的第一版。你不得不佩服大英图书馆:它的确是花了太多钱太多时间才建起来,它该死的大钟也走得很慢——不过里面的确藏有很多名不见经传的书籍。《植物图解》真正拿到后,我找到了那一页,是这么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