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竹林名士——目送归鸿,手挥五弦(第8/18页)

这给司马师发动政变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254年九月,司马师以“曹芳荒淫无道、迷恋俳优、品德不端”为由,废掉曹芳,贬为齐王(曹芳当皇子时的爵位)。由于曹芳是“品行不端”“没资格做皇帝”而被废掉的,所以他没有谥号。史书称呼他的时候,一般就称他为“齐王曹芳”。

紧接着,十月份,司马师迎请曹氏宗亲曹髦入京,继承大统,曹髦成为曹魏政权的第四位皇帝。

夏侯玄被杀,钟会却青云直上,进一步成为司马师的心腹。史载,钟会还会跑去询问阮籍对时局的看法,想套阮籍的话。但凡阮籍说点什么、发点牢骚,那他就完了。所以阮籍的做法就是喝酒!喝得酩酊大醉。钟会什么也没套出来,只好作罢。

又一次起义

夏侯玄被杀、天子被废,一时间,朝野震惊,大家纷纷避祸自保,白色恐怖笼罩曹魏政权。可以想象,那个时候,连空气都是刺冷而凝固的。名震天下如夏侯玄、尊贵如天子,司马师都是说杀就杀、说废就废,一般朝臣的处境就可想而知了。

夏侯玄的好友、镇东将军毌丘俭,更为警惕小心。毌丘俭的儿子毌丘甸对老爸说:“您手握重兵,镇守一方,有维护国家的责任。现在天子被黜,咱们却像没事儿人一样享受着高官厚禄,恐怕不是人臣之道,将会受到天下人指责。”

毌丘俭觉得这话很对,一方面为了自保,一方面也是大义所在,便在255年春天在寿春起兵,通告全国州县,讨伐司马师。此时毋丘俭觉得,进攻或许是最好的防守。

消息传到山阳,嵇康立即表示支持。早在司马师废黜曹芳的时候,他就气得不行,发誓与贼子势不两立。毌丘俭起兵讨伐国贼,正是他报仇雪恨、一快人心的大好机会,嵇康甚至想趁此机会拉起一支队伍,响应毌丘俭的号召。

这时候,山涛却站出来,极力反对嵇康的做法。山涛的政治眼光非常敏锐,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禀赋。他认为毌丘俭虽然有计谋,但是不够老到,恐怕还不是司马师、司马昭的对手,毋丘俭这次起兵,必然失败。

嵇康依旧心有不甘,结果仅仅一个月时间,毌丘俭就被司马师打败了。毌丘俭被屠了三族,其同党七百余人全被收押,重要人物全被杀死。

不过司马师也付出了代价。废黜曹芳之后没多久,司马师就患了严重的眼疾,眼内长了个肿瘤。动完手术没多久,毌丘俭起义就爆发了。司马师抱病上阵,虽然平定了叛乱,但也加重了病情。255年闰正月二十八日,距离毌丘俭兵败被杀只有一周的时间,司马师就死在了许昌。

说来有点意思,司马懿杀了何晏、曹爽,引得王凌起义,等他平定了战乱,回来就病死了;司马师杀了夏侯玄、李丰,废黜曹芳,引起毌丘俭起义,等他平定了战乱,回来也就病死了。看来天理昭然、报应不爽,祸国殃民做坏事,终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司马师一死,曹魏大权就落入了司马昭的手里,于是,著名的司马昭先生就出任曹魏大将军一职,郑重其事地登上了历史舞台。

知识分子的本能

在司马氏的统治下,

士人们受着身、心两方面的戕害。

比之当年曹操赤裸裸地挟天子以令诸侯,

司马氏更为阴毒。也正是因为如此,

曹操挟持汉献帝的时候,不断有儒家士人站出来反抗,

而司马氏掌控朝局的时候,士人直接反抗的声音就小了许多。

儒家信仰的四个层次

司马懿、司马师,虽然号称自己是儒家门第,但行为做事丝毫没有儒家的仁厚正直之风,反而充满了权谋诡诈和血腥暴力。至少在人们看来,他们两个与儒家都不太沾边,而更像城府深沉的阴谋家,更具备法家人物的特点。所以在他们掌权的时候,政治空气冷固,一片白色恐怖。

司马昭却不同,他表露于人前的始终是一副忠厚的面孔。比起他的父亲、兄长,他似乎更加“服膺”儒教,也更加“信奉”儒家的信条。

司马昭坚决打起“仁义”的旗帜,以和为贵,不随便杀戮,怎么看都是忠厚君子。他注重声誉、爱惜羽毛,在乎民心向背,在乎历史的看法,所以愿意倾听民意、尊重大臣,无论干什么都要给天下人有个交代。

所以,他“爱惜”名士,供名士们好吃好喝伺候着;他“提倡”孝道,以孝治国、以德治国,表彰孝子贞妇;他爱国忠君,努力维护国家统一,并消灭了敌人蜀国;他谦虚和蔼,对待下属没有架子,坚决推辞皇帝赏赐给他的礼遇。

由此,司马昭获得了很好的声誉,甚至举兵反对司马师的毌丘俭,都认为司马昭“忠肃宽明,乐善好士,有高世君子之度,忠诚为国”,并上表说,自己举兵只是反对司马师,希望罢免司马师,让司马昭做大将军!

司马昭做了大将军,一度让许多人非常开心,认为司马昭是君子,从此就“周公辅政、天下归心”了。

天下确实“归心”了,司马懿、司马师执政的时候,时不时还有反对力量出现;司马昭执政的时候,曹魏国内一片和谐,甚至连反对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真是一个君子在位的和谐盛世之貌!

宽厚的君子司马昭执政,像阮籍这样的名士自然少不了好处。司马昭不但继续让阮籍担任闲职,还要和阮籍拉近关系,结成儿女亲家。

天啊!这么大的好事啊!跟司马昭结成儿女亲家,就等于傍上了大树,从此再无性命之虞了!但阮籍却不知道哪一根筋不对了,愣是打心里不愿意。

但这是君子兼大将军司马昭的要求,你怎么好意思拒绝呢?你又怎么能拒绝呢?于是,阮籍继续发挥酒的妙用,他连着喝酒连着醉,醒了继续喝喝了继续醉。

司马昭派去的媒人每次登门,都看见阮籍烂醉如泥睡在地上,一连七十多天,媒人愣是没找到开口说媒下聘礼的机会!于是,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现在流传的古琴曲中,有一首特点显著、节奏明快、非常好听的曲子,叫《酒狂》,已故老琴家姚丙炎先生打谱,相传就是阮籍所作。《酒狂》反映的情感背景,就是这次拒婚事件中,阮籍似醉非醉、似狂非狂的“佯狂”状态。

仗着司马昭是“君子”,阮籍表现得更为放肆。

他有一次很不经意地对司马昭说,自己曾经去过山东的东平,很喜欢那里的风土人情。司马昭一听大喜,巴不得你主动要求做官呢。你这一开尊口,等于是向我示好啊,我求之不得!立刻满足你,封你去做东平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