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天国逆子(第3/4页)

元佐“疯”了,赵光义追悔不及,他在全国范围内搜求名医良药治病,并且为长子大赦天下,祈求上苍垂怜赐福。

另一方面,廷美突然去世,也让他非常悲痛。有一天,他突然对宰相说——廷美小时候就很刚愎,长大了变得更加凶恶。我因为是他哥哥,一直都容忍他。现在也只是把他迁到房州,让他静下心来想想过错。刚想推恩起复,可他竟然这样快就死了,我悲伤,但无可奈何(遽兹殒逝,痛伤奈何)!

于是他以王位追封廷美,封涪陵王,赐谥曰“悼”,并且为弟弟亲自发丧服哀。然后把弟弟的儿子德恭、德隆提升为刺史,把弟弟的女婿韩崇业提升为静难军司马。转年之后,再加封德恭为左耳大将军判济州,封定安侯;德隆为右武卫大将军判沂州,封长宁侯。并且赐两人常奉外支钱三百万贯。

这样,尽管死者已矣,或许也可以致愧疚悲痛于万一吧。

但是,不久之后,赵光义就又说了另外一番话,同样还是面对宰相们——你们知道吗?其实廷美并不是我的同母弟弟,他的妈妈是己故的陈国夫人耿氏……也就是我的奶娘。

后来她离开我家,又嫁给了一家姓赵的,生了另一个儿子叫赵廷俊。我因为廷美的原因,对廷俊也非常好,让他在宫里做事。可是他们兄弟却里外勾结,就在金明池凿好,我要起驾出游的时候,廷俊把我的行踪告诉了廷美,准备对我行刺。这样的事,如果我交给有关衙门深究处理,那么廷美断然罪不容诛。可我只是让他到西京洛阳去住,躲开小人,好好反醒。可是廷美却变本加厉,出言不逊,所以我才把他迁到了房州,那也是为了能保全他。至于廷俊,我更加只是贬黜而已。我对廷美,没有亏负的地方。

说完,赵光义脸色惨淡,非常伤心(为之侧然)。

怎样,有情结,有内幕,还有相关的互动联系,一切的前因后果从此清楚明了,大白天下了。

这时的宰相是宋史上出名的良善老人李昉。此人的年龄和赵普差不多,他为相没有什么作为,只有几件可以称道他“宽厚”、“仁善”的事迹流传了下来。比如说卢多逊在皇帝面前尽说他的坏话,可他不仅不报复,反而在卢多逊犯事之后为之辩护解释,等等。但这并不是李昉无能,要说明的是,在太宗一朝,没有任何宰相在重大国事上能有所作为,包括赵普。

因为皇帝是赵光义,这是宋史里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位独裁者。

回到谈话中,李昉的回答意味深长。他说:“涪陵悖逆,天下共闻,而宫禁中事,若非陛下委曲宣示,臣等何由知之!”

一切都是你自己说的,让我们怎么品评?!但不管话里有多少刺,赵光义都不在乎,似乎这样他就达到目的了——那不是我的同母弟弟,而且出身卑贱……所以,我怎样对他都无所谓!

一个人的心哪,在失常的时候,能做出多少可笑的事呢?想来三十余年的亲兄弟,一步步处心积虑地置之于死地,就算是赵光义也神明暗亏,语无伦次了吧!

真是烦恼不断,但是一个人身膺天下重任,喜事总是会有的。在当年的九月份,从西夏党项方面传来捷报。宋知夏州尹宪偷袭草原深处的李继迁部,一举成功。抓住了李继迁的老母和妻子,俘虏一千四百余帐百姓,李继迁本人仅以身免,孤身逃入草原的更深处。

时间进入第二年,宋雍熙二年,公元九八五年,西夏的银州城下来了两个老熟人,李继迁和他的弟弟李继冲。他们没带随从,空着手叫开城,走进了大宋西北军团主帅都巡检史曹光实的帅帐。

我大败了好几次,现在走投无路没法立足了,能允许我投降吗?

李继迁如是说。

曹光实谨慎思考,是诈降吗?他没带家眷,可是他的家眷早就被我抓来了;他说的是假话?但他真的已经被我击破老巢,部属尽失,没有立足之地了;他有埋伏?笑话,他亲自来,连唯一的弟弟都随身带来了,还有比这更有诚意的投降方式吗?

于是曹光实终于大喜,他答应了李继迁的投降,并且带了一百多个骑兵立即出发,由李继迁兄弟为先导,赶赴葭芦川(今陕西佳县),去接收李继迁的残余部族。至于为什么这么做,很简单,功劳。第一要快,第二要隐密。这样才能瞒住驻西夏的宋朝第一长官尹宪的耳目,把召降李继迁的所有功劳独吞。

当天曹光实一路疾行,很快就到了目的地,那里真的等着很多的党项人,只不过李继迁一声令下,突然间万箭齐发,曹光实和他的一百多名骑兵全部阵亡……大宋西北军区司令官就这么死了。李继迁剥下了他们的衣甲,穿戴整齐,然后重回银州城。就这样,银州陷落,紧跟着他又打破了会州,把当地的城池一把火烧毁,让西夏的形势彻底逆转。

回顾全程,是他太侥幸?还是曹光实太愚蠢?是,也都不是。李继迁为了套住狼,已经不是舍出去孩子了,他把自己和亲兄弟一起扔进了狼嘴。虽然在祈求侥幸,但已经孤注一掷,不赢就死;而曹光实也算不上愚蠢,谁能在农家大集卖草鞋的摊子上认出哪位是未来的蜀汉国王刘玄德呢?当李继迁只是个走投无路的番邦小崽子的时候,你能把他当成恶魔级的怪物来看待?在历史上霍去病还曾经孤身一人进入匈奴的王庭,把当地全族招降呢。

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大宋迅速作出反应。王侁(王朴的儿子,参看李飞雄事件)率军出击,在银州城北,大破李继迁,阵斩其五千余人,李继迁再次一无所有,逃入茫茫的戈壁荒原。

边疆动荡,将士们的头颅和鲜血再次把国境线稳定了下来,国都之内得以歌舞升平,又一次的举国盛事开始了。文人们在快乐地走入考场,雍熙二年的科考开始。

这一科,并没有产生什么大人物,要强调的是,第一,这一科的状元叫梁颢,当年只有二十三岁,但是民间传说,此人空前绝后,及第时竟然高寿八十二岁;第二,从这一科开始,考中的进士以唱名的方式向全天下宣布,以此荣耀文士,并由此成例。

战士的胸膛,帝王的勋章;战士的鲜血,进士们却视如平常!就在几十年之后,宋史中著名的臭嘴韩琦就曾经对名将狄青叫嚣:“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才是好男儿!”

真的是这样吗?!

不管怎样,文章盛世之后,宋朝更加普天同庆,一个个饭局的理由接连出台。三月份科考,四月份就召集宰相、参知政事、枢密、三司使、翰林、枢密直学士、尚书省四品、两省五品以上及三馆学士,也就是京城里稍有头脸的达官贵人,同到皇宫后苑赏花钓鱼,张乐赐宴,君臣同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