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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混账,施泰因纳!”维里克踉跄着冲上前挥起拐杖要打,却被自己身穿的法袍绊倒在地,头磕到了一块墓石的沿上。

加维赶紧单膝跪在他旁边查看了一下。“没什么大碍,”他抬起头,说道,“但是应该找人检查一下。我们有位优秀的军医就在村子里。”

“请把他带走吧,”施泰因纳说,“把他们全都带走。”

加维看了看凯恩,然后扶起维里克,把他搀上了吉普车。凯恩说道:“你要放村民走?”

“既然已经难免一战了,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施泰因纳略略惊奇道,“怎么,难道你觉得我们会把整个村子的人都当人质,还是会在打起仗来的时候用女人挡在前边?你觉得我们德国人都是野蛮的匈人是吧?恕我难以苟同。”他转过身道,“把他们带出来,贝克,全都带出来。”

大门打开了,村民们一涌而出,雷科尔・阿姆斯比抢在最前边。大部分女人跑出去的时候都在歇斯底里地哭嚎着。贝蒂・王尔德带着格拉汉姆走在最末,李特尔・诺依曼搀着她仍然昏昏沉沉的丈夫。加维匆匆跑回来扶住他,贝蒂・王尔德拉起格拉汉姆的手,转过身看着李特尔。

“他不会有事的,王尔德太太。”年轻的中尉说道,“对于刚才所发生的事情我很遗憾。请相信我。”

“没关系的,”她说,“这不是你的错。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吗?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诺依曼,”他说,“李特尔・诺依曼。”

“谢谢你。”她简简单单地说,“对不起。我刚才不应该那样。”她又对施泰因纳说,“我也想替格拉汉姆谢谢你和你的部下。”

“他是个勇敢的孩子,”施泰因纳说,“他当时根本就没有犹豫,直接就跳下去了。这非常需要勇气,勇气是永远不会过时的东西。”

男孩抬起头注视着他。“你为什么是德国人呢?”他问道,“你为什么不是我们这一边的呢?”

施泰因纳朗声大笑。“好了,快把他领走吧,”他对贝蒂・王尔德说,“要不然我真会被他给动摇了。”

她拉着孩子的手快步离开了。墙外,女人们纷纷走下了山坡。这时,怀特侦察车从豪克斯树林的小路上开出来停下了,上面的高射机枪和重机枪朝着门廊转过了枪口。

施泰因纳苦笑着点点头:“好了,少校,最后一幕开始了。开战吧。”他敬了礼,退回门廊。德弗林从头到尾一直站在门廊里,一言不发。

“我似乎从来没见过你能闭嘴这么长时间。”施泰因纳说。

德弗林笑笑:“实话告诉你吧,我现在除了会喊‘救命’之外,别的话一句都他妈想不出来。我可以进去做个祷告了吧?”

莫莉站在荒地的制高点上,看到德弗林跟施泰因纳一同消失在门廊里,心下猛地一沉。“噢,上帝啊,”她暗想,“我必须做点儿什么。”她站起身来。就在这时,十二个游骑兵在那位大个子黑人军士长的带领下,绕到了教堂外林子里的小路上,在这里没人能看得见他们。然后他们又沿着围墙摸回来,从小门钻进教堂内室的院子。

但是,他们并没有到教堂里面去。他们翻墙进了墓园,从塔楼边上向教堂靠拢,迂回着绕到门廊。那个大个子军士长肩上扛了一卷绳子。她看到,他跳起来攀上门廊的排水管,然后顺着常春藤的藤蔓爬了十五英尺,爬上较低的屋顶。就位后,他解开绳子,把一头甩下去,其他游骑兵也纷纷爬上来。

突然,莫莉做出一个新的决定。她翻身上马,催马穿过荒地,钻进内室后面的林子。

教堂里非常寒冷。到处都是阴影,只有烛光在摇曳,圣灯在发出红宝石一般的光芒。算上德弗林在内,还有八个人。施泰因纳、李特尔、魏尔纳、奥尔特曼、杨森、贝克下士,还有普莱斯顿。此外,谁也不曾发现,蜂拥而出的人群中少了阿瑟・西摩尔。他仍然跟施笃姆并排躺在阴暗的圣母祷告堂里,手和脚都被捆着。他已经设法抵着墙坐了起来,正在设法解开腕上的绳索。他疯狂的眼睛牢牢地盯着普莱斯顿。

施泰因纳试着推了推塔楼和圣物组的门。两扇门似乎都上了锁。他从幕帘后面看着塔楼底部。钟下三十英尺的地方是木地板,中间有圆孔,敲钟的绳子就从这圆孔当中垂下来。自从一九三九年起,这钟就再也不曾敲响过。

他转过身,从夹道上去,面向众人道:“好吧,我们还得再打一场仗。”

普莱斯顿说:“这种情况太荒唐了。我们怎么打?他们有人,有武器。他们一旦动手,这里连十分钟都守不住。”

“非常明显,”施泰因纳说,“我们别无选择。你也听见了,根据《日内瓦公约》的条款,我们穿着英国军装的行为,已经是万劫不复了。”

“我们是以德国军人的身份战斗的,”普莱斯顿坚持道,“穿的也是德国军装,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简单地说,”施泰因纳说,“我可不想把自己的性命押在这种说辞上,就算律师再好也不行。要是非给我一颗子弹不可,相比行刑队,还不如现在的好。”

“虽说如此,我不理解你干吗要这么激动,普莱斯顿。”李特尔说,“毫无疑问,等着你的肯定就是伦敦塔[119]了。恐怕照我看,英国人对叛徒从来都是毫无怜悯的。他们肯定会把你高高地吊起来,连乌鸦都够不着你。”

普莱斯顿颓然坐在长凳上,两手捧着头。

风琴再次响了起来。汉斯・奥尔特曼高高地坐在唱诗班的台阶上,大声道:“来自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的合唱序曲,完全契合我们眼下的情景,敬请欣赏《致将死之人》。”

音乐越来越强,他的声音也随之一同在正殿中回荡。“啊,多么短暂;啊,多么卑微;啊,多么虚妄;啊,我们的时光消逝如飞……”

正殿高处的一个天窗的玻璃突然碎了。汹涌而来的自动武器的火力把奥尔特曼从座位掀到了唱诗班的台阶上。魏尔纳转过身蹲下,端起斯登冲锋枪进行还击。一个游骑兵猝然从天窗栽下来,摔到两排长凳之间。与此同时,又有几处天窗的玻璃被打碎,密集的火力倾泻进教堂。魏尔纳正往南侧的夹道上跑,头部中了一枪,还没来得及出一声就扑倒在地。有人在屋顶上用汤姆森冲锋枪向里扫射,子弹四处迸溅。

施泰因纳爬到魏尔纳旁边,把他翻了个身,又左躲右闪跑到圣坛的台阶上去看奥尔特曼。他从南边的夹道跑回来,匍匐在长凳后面。扫射还在持续。

德弗林爬到他的身旁:“那边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