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4/6页)

施泰因纳扭过头去,不一会儿就依稀可以看见右舷飞来一架双引擎飞机。

“蚊式轰炸机,”戈李克说,然后不动声色地又补了一句,“但愿他能把我们当友军。”

蚊式轰炸机跟他们并驾齐驱了短短一会儿,于是就斜了机身高速朝着右舷转向,消失在重重的云朵之中了。

“看见了吧,”戈李克笑着对施泰因纳说,“你只需要安心待着就可以了。最好上后面看看你的部下准备好没有。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再飞二十英里我们就可以在S型手台上听到德弗林的呼叫了。一旦收到,我会通知你的。现在出去吧,波姆勒还得好好导航呢。”

施泰因纳回到了主舱,坐在李特尔・诺依曼旁边:“快了。”诺依曼递过来一支烟。

“多谢了,”施泰因纳说,“我正想来一根呐。”

海滩很冷,潮水已经涨起大概三分之二了。为了取暖,德弗林不停地走来走去,右手拿着受话器,频道保持打开。还有十分钟就十二点了,一直在树下躲避小雨的乔安娜・格雷朝他走过来。

“应该快到了。”

就像是在回应这句话似的,S型手台嘶嘶啦啦地响了,里边清晰地传来了皮特・戈李克的声音:“我是雄鹰,是否听到,漫步者?”

乔安娜・格雷攥住了德弗林的手臂。他甩开她,朝受话器开口道:“很清楚,请讲。”

“请报告鹰巢情况。”

“能见度很低,”德弗林说,“一百到一百五十码左右,风在变大。”

“谢谢,漫步者。预计六分钟后到达。”

德弗林把话筒塞到乔安娜・格雷的手里:“盯着,我去布置信标。”

他的雨披里揣着十二个自行车灯。他快步跑向海滩,顺着风向成直线每隔十五码放下一盏灯,然后挨个点亮。然后他返身,在二十码外的地方又依样设置了一条平行线。

回到乔安娜・格雷旁边时,他已经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他拿出一盏探照灯,还不停地用手抹去眼角边上的汗水。

“噢,这讨厌的雾啊,”她说,“他们不会看见我们的,一定看不见的。”

这绝对是他头一次见到她濒临崩溃。他把手搭在她的胳膊上:“镇静,姑娘。”

隐隐约约地,遥远的天边,传来了发动机的轰鸣声。

达科塔运输机的高度压低到了一千英尺,正穿过藕断丝连的雾气继续下降。戈李克扭头叫道:“我只能飞越过去一次,所以抓住机会。”

“没问题。”施泰因纳说。

“好运吧,中校。在朗茨伏尔特我还有一瓶冰镇的唐培里侬香槟王,记得吧?星期天早上我们一起喝。”

施泰因纳拍拍他的肩膀,走了出去。他向李特尔点点头,李特尔下了口令。众人纷纷起身,把强制开伞拉绳扣到缆绳上。勃兰特拉开出舱门,冷空气和雾如波涛滚滚地涌进来。施泰因纳顺着缆绳向前走,依次检查每一个人。

戈李克把高度控制得非常低,波姆勒都能看见忽明忽暗的海浪了。前方只有雾和无尽的黑暗。“来啊!”波姆勒低声自语,他捏紧的拳头不停地砸着自己的膝盖,“来啊,他妈的!”

就好像冥冥之中某种力量施加了援手似的,一阵没来由的强风把灰色的幕障撕开了个口子,德弗林的双排灯线星星点点地出现在右侧,夜色之中清晰可辨。

戈李克点点头。波姆勒按下了开关。舱里,施泰因纳头上方的红灯开始闪烁。“准备!”他大叫道。

戈李克偏下机身,做了一个右转向,减小油门,把速度表的指针保持在一百英里。然后他以三百五十英尺的高度飞掠海滩。绿灯亮起,李特尔・诺依曼纵身跃进了夜色当中,勃兰特紧随其后,其他众人也逐一跃下。施泰因纳感觉到风从他脸上刺过,闻得到海水那腥咸的气息。他在等普莱斯顿挨近舱门。而这个英国人则毫不犹豫地一步跳进了天空之中。这是个好兆头。施泰因纳挂上搭扣,跟在他身后跳下。

波姆勒正从驾驶舱敞开的门朝后看,他拍了拍戈李克的胳膊:“都跳下去了。我去把门关上。”

戈李克点点头,掉头朝着大海飞去。不到五分钟之后,S型手台就吱吱啦啦地叫起来,德弗林清清楚楚地说道:“雏鸟全部回巢,安全。”

戈李克朝着话筒说:“谢谢,漫步者。祝好运。”

他对波姆勒说:“马上把情况发给朗茨伏尔特。这一个小时里拉德尔肯定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普林茨-阿尔布雷希特大道的办公室里,希姆莱正独自对着台灯忙碌。炉火微弱,屋子里很冷,但是他好像对此浑然不觉,只是伏案疾书。这时传来一阵小心翼翼的敲门声,罗斯曼走了进来。

希姆莱抬眼道:“怎么了?”

“拉德尔刚从朗茨伏尔特来电,领袖阁下。鹰已降落。”

希姆莱的脸上全然不见任何波澜。“谢谢,罗斯曼,”他说,“随时继续汇报。”

“遵命,领袖阁下。”

罗斯曼走出门,希姆莱继续工作。悄然的屋子里只听得见他笔尖划过时的沙沙声。

德弗林、施泰因纳和乔安娜・格雷围着桌子站在一起,正在研究当地的大比例尺地图。“看这儿,圣母玛利亚教堂后面,”德弗林说,“这块叫老妇人的草地,归教堂所有,眼下草地上的谷仓是空的。”

“你们明天就到那儿去。”乔安娜・格雷说,“去找维里克神父,告诉他你们在进行演习,想在谷仓里过夜。”

“你确定他会同意吗?”施泰因纳问。

乔安娜・格雷点了点头道:“毫无问题。常有这样的事儿。部队到这儿来,不是演习就是强行军,然后就走。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谁。九个月之前,有一支捷克斯洛伐克的部队跑到这儿来,但是他们的军官几乎只会说几个英语单词而已。”

“还有一件事,维里克原来在突尼斯的时候是空降兵部队的随军神父。”德弗林补充道,“所以他要是看见戴着红色贝雷帽的部队,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忙的。”

“对我们来讲,维里克这方面还有对我们相当有利的一点,”乔安娜・格雷说,“他知道首相要到斯塔德利庄园度周末,这一点会给我们帮上大忙。有一天晚上亨利爵士在我家的时候喝得有点多,不小心把这件事说走了嘴。当然了,维里克发誓会保密。那个大人物不走的话,他连自己的妹妹都不会吐露半个字。”

“这能帮上我们什么忙?”

“很简单,”德弗林说,“你就跟维里克说,你们来这儿是准备周末进行演习,要是平常的话,他只会点头答应,不会深想。但是放在眼下的情境下——记住,他知道丘吉尔要微服来访——那么他如果看到一支训练有素的特种空勤团部队,会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