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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根拉开门探出头,向值勤警察要了茶,又和和气气地踹了格兰特一脚,然后伫立在窗前往烟斗里填烟丝。雾更大了。狄更斯的描述真是恰如其分,这雾真是“伦敦独一无二的特色”了。

格兰特爬起身,正了正领带。他的外套满是褶皱,胡子也邋遢没有刮。“这趟路跑的。这雾也实在太大了。”

“有什么发现吗?”

格兰特打开公文包取出一份档案,又从档案里抽出一张卡片放在罗根的桌子上。卡片上用回形针别了一张利亚姆・德弗林的照片。奇怪的是,看上去要老了一些。照片下面,标了许多不同的名字。“长官,这个就是墨菲。”

罗根轻声道:“是他?你确定?”

“鲁本・加瓦尔德很确定。”

“但是没道理啊,”罗根说,“上次我听说,他在西班牙碰上麻烦了,支持了失败的一方,结果被判了终身监禁,发配到了一个劳动营里。”

“那么显然并非如此了,长官。”

罗根猛地起身走到窗边。他静立不动,手插在口袋里,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要知道,整个运动的骨干分子没几个我没见过的,而他就是其中一个。永远都是一个谜团。就比方说列出来的那些,全都是他的假名字。”

“根据他的档案,他在都柏林圣三一学院就读,这对一个天主教徒来说可不大常见。”格兰特说,“他的英国文学拿到了良。考虑到他是爱尔兰共和军的成员,这可有点儿讽刺意味。”

“你明白了吧,这才是他妈的爱尔兰人呐。”罗根转过身,用手指戳着自己的头说,“生来就在泥里打滚,一个个的全都是疯子。想想,他的舅舅是个天主教神父,他有大学的学位,可他干了什么?他是整个爱尔兰抵抗运动继柯林斯和那个暗杀团[101]之后最冷血的刽子手。”

“这样的话,长官,”格兰特说,“我们怎么处理呢?”

“首先跟都柏林方面的政治保安处取得联系。看看他们手里有什么消息。”

“然后呢?”

“如果他是合法入境来这儿的,他肯定在当地的警察部门注册过。不管在哪儿,肯定会有他的外来人口登记表格和照片。”

“这些资料应该都呈报到相关部门的总部了。”

“正是如此。”罗根踢了一脚桌子,“两年以来我一直在要求把这些东西集中存档,但是七十五万在这里工作的爱尔兰人,完全没人在乎。”

“也就是说,我们得把这张照片派发到各个市警察局和郡警察机关去,要他们出专人排查注册档案。”格兰特拾起了卡片,“但是这很花时间。”

“要不然怎么办呢?难道我们能把照片贴好了到处问‘谁见过这个人’吗?费格思,我要知道他的意图,我要抓他的现行,不是要把他给吓跑。”

“当然,长官。”

“去办吧。最高优先级。给它标个‘国家安全部红色’的级别。这样才能让那些懒虫们动起来。”

格兰特走出门,罗根拿起德弗林的档案,靠在椅子上读起来。

巴黎的所有飞机都被迫滞留在地面上。雾气如此浓重,以至于拉德尔走出奥利机场的出发大厅门口时,简直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他返身退了回去,对值勤军官问道:“你们怎么看?”

“对不起,中校,但是根据最新一份气象报告来看,上午之前都不会有航班起降。说实话,即便是下午都有可能会继续延误下去。他们似乎觉得这场雾会持续个几天。”他善意地笑道,“不过话说回来,这场雾也把英国佬给憋在家里了。”

拉德尔作出了决定,伸手拿起公文包道:“我必须在明天下午之前到达鹿特丹,这一点至关重要。汽车库在哪里?”

十分钟后,一位中年的交通大队长鼻子底下多出了一张元首亲令;二十分钟后,一辆黑色的大型雪铁龙轿车载着他开出了奥利机场的大门。

与此同时在斯塔德利村,亨利・威洛比爵士正在乔安娜・格雷家中的起居室里,跟她还有维里克神父一起玩比齐克纸牌[102]。他喝得有些过头了,情绪相当欢乐。

“我看看啊,我有一套皇家婚礼[103]——这是四十分,还有一套主花色的顺子。”

“多少分?”维里克问道。

“两百五十分,”乔安娜・格雷说,“算上皇家婚礼就是两百九十分。”

“等一下,”维里克说,“他怎么用10管上了Q呢?”

“我之前不是解释过了嘛,”乔安娜对他说,“在比齐克里,10确实要比Q大啊。”

菲利普・维里克忿然摇头道:“真差劲。我可弄不明白这种破玩法。”

亨利・威洛比朗声笑道:“孩子啊,这可是绅士的玩法,纸牌中的贵族。”他一跃而起,带翻了椅子,于是连忙又扶正了它,“不介意我自便一下吧,乔安娜?”

“当然不介意啦,亲爱的。”她欣然道。

“你今晚似乎相当‘自便’呐。”维里克说。

亨利爵士正背靠着火炉取暖,闻言笑说:“确实,菲利普。而且我的理由很充分。”这些话简直是情不自禁地从他的嘴里涌了出来,“完全没理由瞒着你嘛,我现在就告诉你。”

“我的天呐,这个老蠢驴。”乔安娜・格雷心下一凛,故意犹犹豫豫地说:“亨利,你觉得这样好吗?”

“怎么不好呢?”他说,“要是你和菲利普我都信任不了,我还能信任谁呢?”他又对维里克说,“实际上,这个周六首相会来度周末。”

“我的上帝啊。确实,我倒是听说了他在金斯林做演讲了。”维里克惊道,“说实话,爵士,我真不知道你竟然认识丘吉尔先生。”

“我不认识他,”亨利爵士说,“事情是这样的,他想安安静静地过个周末,作画什么的,然后再回到城里去。他肯定听说过斯塔德利庄园,谁能没听说过呢?那可是自从西班牙无敌舰队时代就存在的庄园啊。唐宁街跟我联系上,问我能不能安排他住下,那我肯定是荣幸之至喽。”

“当然。”维里克说。

“不过你们必须保守秘密。”亨利爵士说,“他不离开,就不能让村民们知道。他们最重视的就是这个。安全,肯定的嘛。怎么小心都不过分。”

他喝得太多,嘴里含糊不清了。维里克说:“我估计他肯定会有很严密的防卫的。”

“才不是呐,”亨利爵士说,“他希望越不声张越好。跟着他的只有三四个人。等他来的时候,我会安排地方志愿军一个排的人手在庄子周围警戒。就连他们都不知道任务目的到底是什么,他们只会当成是演练。”

“真的吗?”乔安娜问道。

“是的,周六我会去金斯林见他,然后有车接我们回来。”他打了一个嗝,赶紧放下杯子,“我说,失陪啦,感觉不太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