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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弗林刹住车,莫莉躲在二楼,西摩尔还在努力架好她踢翻的梯子。德弗林关掉了发动机,西摩尔扭头看见了他,目光怪异而又没有一丝清明。

“找死,你这王八蛋。”德弗林说。

维里克跛着脚追进来说:“不,德弗林,我来处理!”然后又对西摩尔叫道,“阿瑟,不能这么干!”

西摩尔对两个人的话完全是恍若未闻。他转回身子,只顾向上爬。德弗林跳下拖拉机,一脚踹倒梯子。西摩尔重重摔下,躺了好一会儿,终于晃了晃头,才看清了周围。

见西摩尔站起来,维里克神父赶紧拦上前道:“阿瑟,我跟你说过……”

西摩尔暴躁地把他甩得老远:“德弗林,我杀了你!”

他狂叫着跑过来,伸出两只大手似乎要毁灭一切。德弗林侧身让过,惯性带着西摩尔一头撞上了拖拉机。他痛得连声叫唤,而德弗林一套组合拳落在他的后腰上,随即向后一跳。

他咆哮,他逼近了,德弗林右拳虚晃,左拳瞄了那张丑陋的大嘴就砸。这一拳打得西摩尔的嘴唇绽裂,鲜血飞溅。紧接着又是一拳,带着斧头劈裂木柴一般的闷响,正中他的肋下。

西摩尔使出蛮力抡来一拳,德弗林矮身躲开,朝西摩尔的肋下又是一记。“脚步、时机、出拳,这就是诀窍。神父,我们把这东西叫‘圣三一’,把这些学好了,你们就能跟温柔的人一样承受地土[82]。当然了,解决问题嘛,总得靠一些小手段的。”

他一脚踢上了西摩尔的右腿膝盖骨,趁他疼痛难耐时用膝盖狠狠顶上他的脸,这一下顶得西摩尔顺着大门飞出去,栽进了院子的泥巴当中。西摩尔慢慢站起身来,满脸是血,就像竞技场里失去理智的公牛。

德弗林纵身过去:“该趴下的时候就趴下,你根本不明白,对吧,阿瑟?不过对你这种大脑只有豌豆大小的家伙来说,也不稀奇。”

他右脚跨出,滑步冲进泥地,单膝跪住,却被西摩尔笨重的拳头击中了额头,仰头倒了下去。莫莉尖叫着冲了过来,用手在西摩尔的脸上乱抓乱挠。他摔开她,抬脚来踩德弗林。可是德弗林用手一托一卸一拧,把大块头笔直地扔回了谷仓里。

西摩尔把身子转回来,却看见德弗林直取他而来,苍白的脸上不再有笑容,而是换了一股杀气:“好了,阿瑟,做个了结吧,我饿了。”

西摩尔想要再用力击倒他,却被德弗林带得在院子里左右兜圈子,让他片刻不得安宁,让他的蛮力无处可击,还一次又一次地朝他的脸报以老拳,使他脸上血肉模糊一片。

后门不远有个镀锌水槽。德弗林毫不留情地把他往水槽沿上拼命磕。“你个王八蛋,现在给我听清楚了!”他说,“再碰那姑娘一下,伤她一丁点儿,我就亲手剁了你,听明白没有?”他又朝西摩尔肋下擂了一拳,西摩尔呻吟不止,手也垂了下去。“从今往后,你在屋里,我来了,你就赶紧滚。听明白没有?”

他右拳往西摩尔毫无防备的下巴上猛击两下,西摩尔跌倒在水槽上,四仰朝天地滚到了地下。

德弗林跪着,把脸浸在水槽里。仰头喘气的时候,他看到莫莉蹲在他身边,还看到维里克神父俯身查探着西摩尔。“上帝啊,德弗林,你是不是把他给打死了?”神父说道。

“没那么走运,”德弗林说,“打死了倒好了。”

西摩尔突然呻吟着试图坐起来,仿佛急于证明德弗林的话语似的。这时,普莱尔太太走出房子,手里拎着一把双筒霰弹枪。“你把他弄走。”她对维里克说,“替我告诉他,要是他长脑子了,就别再来骚扰我女儿,否则我就把他当野狗给崩了,我说到做到。”

雷科尔・阿姆斯比用搪瓷桶从水槽里舀了水,尽数泼到西摩尔头上。“来吧,阿瑟,”他兴高采烈地说,“我敢说,自从圣米迦勒节[83]以来,这是你洗的第一个澡吧。”

西摩尔呻吟着,撑住水槽试图站起来。维里克神父说:“帮我一把,雷科尔。”于是二人架着他朝小轿车的方向走去。

德弗林突然感到天旋地转。他合上了眼睛,只听见莫莉惊恐的哭喊,她年轻、结实的肩膀支起他的胳膊,她的母亲在另一边扶好,两个人搀着他朝房子走去。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在火炉边的餐椅里,脸依偎着莫莉的胸口,她正用一块潮湿的毛巾贴上他的额头。“可以让我走了,我没事。”他说。

她低头看着他,满脸焦虑:“上帝啊,我还以为他那一拳把你的头给打裂了。”

“我有这个毛病,”德弗林看到她关切的样子,对她说,“压力过大一阵子之后,我有时就会昏倒,就像灯一样说灭就灭了。这是某种心理征象造成的。”

“什么意思?”她茫然问道。

“没什么,”他说,“让我把头靠回去看看你右边的乳头就好了。”

她伸手捂住衣服上开线的那个缝隙:“你真流氓。”

“你看,”他说,“碰上这种事儿我和阿瑟就没什么区别了。”

她温柔地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眉心:“我长这么大,头一次听一个大人能讲出这种混账话。”

她妈妈系着一条干净的围裙,在厨房里忙进忙出道:“老天爷啊,刚才打了这么一气之后你肯定饿坏了吧。给你来点儿肉馅土豆饼,行吧?”

德弗林抬眼看着莫莉笑道:“谢谢你,太太。说实话,我觉得眼下给我来什么都行。”

姑娘憋住笑,朝他鼻子底下挥了挥小拳头,跑去帮妈妈干活儿了。

德弗林回到霍布斯角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又要下雨了,沼泽一片静谧,天空一片黑暗,远方一片隐隐的怒雷。他走在长长的路上,去检查灌溉网络的泄洪闸。终于回到院子的时候,他看见乔安娜・格雷的车停在门口。她穿着女子志愿服务队的制服,倚在墙上眺望大海。德弗林静静地挨着她坐下。她转头看向他,他也一样。他的额头上有一大块瘀青,那是西摩尔的拳头留下的。

“真不怎么样。”她说,“难不成你还经常去尝试自杀?”

他笑笑:“你看看那个家伙就知道了。”

“我看见了。”她摇头道,“不能这样了,利亚姆。”

他刚把烟点燃,火柴还在他笼起的手掌里燃着,“怎么了?”

“莫莉・普莱尔,你不是来干这个的。你有正经事要做。”

“得了吧,”他说,“二十八号跟加瓦尔德见面之前,我手头一件事儿都没有。”

“别傻了。这种地方的人跟全世界到处的人都是一样的,你心里清楚——偏袒自己人,抵触外人。你对阿瑟・西摩尔做的事他们很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