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第3/6页)

当她和萨姆冷漠地把刀剑从拉尔夫身上拔下来后,拉尔夫的尸体倒在了地上,看上去两个死人好像是相互杀死了对方。格温达把他俩原本干净的兵器染上了血,又放回了原处。走出小屋后,她又松开了拴马的绳子,这样两匹马就可以多活几天,直到有人找到它们了。随后她就和萨姆离开了。

夏陵的验尸官曾怀疑伯爵之死与强盗有关,但最终作出了格温达期望的结论。没有人怀疑她和萨姆。他俩逃脱了杀人罪名。

她把她和拉尔夫之间的事编了个故事告诉了萨姆。她假称这是拉尔夫第一次强迫她。他只是威胁说如果她不从就杀了她。萨姆因为自己杀了个伯爵而感到惊骇,但他毫不怀疑自己做的是正义的事情。他的确是块当兵的料,格温达意识到:他永远不会因为杀人而痛悔的。

她也不会,尽管她每每都是以厌恶的情绪回忆起那些场景。她杀死了阿兰·弗恩希尔,并给了拉尔夫最后一刀,但她从来没有遭受过悔恨的折磨。没有了这两个人,这世界更美好。拉尔夫死的时候很痛苦,因为他知道是他自己的儿子刺穿了他的心,这是他罪有应得。她坚信总有一天,她亲手所为的这些场景不会再在夜里来打扰她了。

她把这些记忆从脑中驱走,环视起领主宅第大厅里狂欢的村民们。

猪已经吃完了。男人们在喝着最后一点苹果酒。亚伦·阿普尔特里吹起了风笛。自安妮特的父亲珀金死后,村里就没有鼓手了。格温达心想戴夫今晚会不会敲鼓呢。

伍尔夫里克像往常一样,在灌了一肚子酒后就想跳舞。格温达陪着他跳了头几曲,一边努力跟着他腾跃的步伐,一边大笑着。他把她举起来,抛向空中,又紧紧抱住她,再放到地上,只为了大步围着她转圈。他没有节奏感,但他的热情却富于感染力。几曲跳罢,格温达便直叫累极了,于是他又和他的新儿媳阿玛贝尔跳了起来。

接下去,他当然要和安妮特一起跳了。

舞曲刚一停,他就放开了阿玛贝尔,眼光落在了安妮特身上。安妮特坐在大厅一侧的长凳上。她穿着一件绿色连衣裙,是只有少女们才穿的那种短短的连衣裙,为的是炫耀她那小巧玲珑的脚踝。连衣裙是旧的,但她在胸部绣了几朵黄色和粉色的花儿。像往常一样,有几绺卷发从她的发束中散落出来,垂在她的脸上。她二十年前这样打扮还差不多,现在她已经太老了,但她并没意识到这一点,伍尔夫里克也没意识到。

当他俩开始翩翩起舞时,格温达竭力装出一副轻松愉快的样子,但她意识到自己的表情也许更像是一副怪相,于是她也不装了。她把目光从他俩身上移开,注视起戴夫和阿玛贝尔。阿玛贝尔也许不会像她母亲那样。她有时也像安妮特一样卖弄风情,但格温达从没看见过她真正和别人调情。此时此刻,她似乎对谁都不感兴趣,只全神贯注于她的丈夫。

格温达又扫视了一遍屋子,看到了她的另一个儿子萨姆。他和一群小伙子坐在一起,正连说带比划地讲着一个故事。他假装紧攥着一匹马的缰绳,差点儿要翻身落马了。小伙子们全都听得入了迷。他们恐怕都很羡慕他能当上护卫。

萨姆仍然住在伯爵城堡。菲莉帕太太留用了大部分护卫和士兵,她需要他们陪她儿子杰里骑马打猎,练习使用矛和剑。格温达希望在菲莉帕主事期间,萨姆能够学到一些本该由拉尔夫教给他的智慧和仁慈。

再没有别人可关注了,格温达的目光又回到了她丈夫和他曾经想娶的女人身上。正如格温达所担心的,安妮特正把伍尔夫里克的活力最大限度地激发出来,让他如醉如痴。当他们分开跳时,她向他抛着媚眼,而当他们又抱在一起时,格温达心想,她简直像件湿衬衫一样紧紧贴着他。

这支舞似乎要没完没了地跳下去了,阿普尔特里不停地用他的风笛重复着那欢快的旋律。格温达了解自己丈夫的情绪,她看到他眼里闪烁着那种一向是在他要拉她睡觉时才出现的光芒。格温达愤怒地心想,安妮特完全知道她在干什么。她不停地在长凳上挪动着,希望音乐赶快停止,以便自己的怒火不要喷发出来。

然而,当乐声在高潮中戛然而止时,她的怒气却沸腾到了极点。她下定决心要把伍尔夫里克拉回身边坐下,让他冷静下来。在下午接下去的时间里,她一定要看紧他,那就平安无事了。

但就在这时,安妮特吻了他。

当他的手还搂在她的腰上时,她踮起了脚尖,抬起了脸,重重地吻了一下他的嘴唇,虽然短暂,但却结实。格温达再也受不了了。

她从长凳上一跃而起,大步穿过了大厅。当她走过新郎新娘身旁时,她儿子戴夫看出她的表情不对,试图阻止她,但她根本没理睬他。她直奔伍尔夫里克和安妮特。他们两人仍在相互凝视着,傻傻地微笑着。格温达用手指扒拉开安妮特的肩膀,大声喝道:“放开我丈夫!”

伍尔夫里克说:“格温达,请——”

“什么也别说,”格温达说,“离这婊子远点儿。”

安妮特的眼里也闪起怒火。“可没有人因为跳舞而被称为婊子。”

“我敢肯定你知道婊子都干什么。”

“你怎么敢这么说话!”

戴夫和阿玛贝尔来劝架了。阿玛贝尔对安妮特说:“妈,别吵架。”

安妮特说:“不是我要吵架,是格温达要吵!”

格温达说:“我可没想勾引别人的丈夫。”

戴夫说:“妈妈,你把婚礼都搅和了。”

格温达怒火中烧,根本听不进去。“她一向这样。二十三年前,她一脚踹了他,可她从来不让他消停!”

安妮特哭了起来。格温达一点儿也不奇怪。安妮特的眼泪一向是她大行其道的又一件武器。

伍尔夫里克伸手去拍安妮特的肩膀,格温达厉声喝道:“别碰她!”他的手像烫着了一样赶紧缩了回来。

“你不明白。”安妮特抽泣道。

“我太明白你了。”格温达说。

“不,你不。”安妮特说。她擦了擦眼泪,出乎格温达意外地直视着她。“你不明白你已经赢了。他是你的了。你不知道他多么崇拜你、尊敬你、佩服你。你没注意到当你和别人说话时,他在怎样看着你。”

这话倒吓了格温达一跳。“是吗。”她咕哝了一句,但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

安妮特继续说道:“他正眼看过年轻女人吗?他背着你偷偷摸摸干过什么吗?过去二十年,你们有多少个晚上没有一起睡——两个?还是三个?你难道看不出,只要他活着,就不会爱别的女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