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第2/5页)

向厨房外窥视了一个小时之后,拉尔夫数着从宿舍出来,缓步穿过回廊,走向大教堂的修女们,她们有些人拿着灯,在拱顶投射出古怪的身影。“二十五个。”他对阿兰耳语。如他所料,蒂莉不在她们中间。贵妇访客是不必参加半夜的祈祷的。

她们都消失之后,他行动了。别人留在后边。

只有两处可能是蒂莉睡觉的地方:医院和修女宿舍。拉尔夫已经猜到,她在宿舍会觉得更安全,便先到那里去。

他轻轻走上石头台阶,他的靴子上仍套着毡子套鞋。他向宿舍里偷窥。里边只有一支蜡烛照亮。他曾希望,所有的修女都进了教堂,因为他不想让闲杂人搅乱了局势。他担心会有一两个修女因为生病或偷懒留下来。但房间是空的——连蒂莉也不在。他正要撤退时,忽然看到尽头有一道门。

他轻轻走到宿舍里头,拿起那支蜡烛,然后悄悄地走进那门洞。摇曳的烛光照着他妻子靠在枕头上的年轻的头,她的头发散落在脸上。她那样子既无辜又漂亮,拉尔夫一时间有些自责了,他只好提醒自己,由于她挡在他发迹的路上,他是多么恨她。

他的儿子杰里那婴儿,躺在她身边的一张小床上,闭着眼,张着嘴,平静地睡着。

拉尔夫爬到近处,用一个迅猛的动作,把右手捂到了蒂莉的嘴上,惊醒了她,同时也让她出不了声。

蒂莉大睁着眼睛,恐惧地瞪着他。

他放下了蜡烛。在他的口袋里放着各式各样的小物件,包括破布和皮条。他把一块破布塞进蒂莉的嘴里让她出不了声。尽管他戴着面具和手套,他还是觉得她认出了他,哪怕他一声未吭。也许她能像狗一样嗅出他的气味吧。没有关系。她是不会告诉别人的了。

他用皮条捆住她的手脚。她这会儿倒没挣扎,但过一会儿就会的。他检查了一下堵她嘴的破布塞得紧不紧,然后就定下心来等着。

他能够听到从教堂传来的歌声:强有力的女声合唱,夹杂着想和她们配合的几个破嗓子的男声。蒂莉一直用祈求的大眼睛紧盯着他。他把她转过身去,以免看到她的脸。

她早已猜测到他要杀她了。她看出了他的心思。她准是个女巫。或许所有的女人都是女巫。反正,她几乎就在他刚形成这一念头时就看破了他的意图。她开始盯着他,尤其在夜晚,她那双恐惧的眼睛一直随着他在屋里转,也不管他做什么。夜间,他躺下睡觉时,她在他身边挺着身子,保持警觉;早晨他起身时,她必定已经下了地。经过这样的几天之后,她就不见了。拉尔夫和阿兰四处寻觅不见,后来他听到传闻,说她在王桥修道院里避难。

这倒干脆符合了他的计划。

婴儿在睡梦中抽着鼻子,在拉尔夫看来像是要哭。要是修女们这时刚好回来该怎么办;他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可能会有一两个修女到这里看看蒂莉是否需要帮助。他决定把她们杀死算了。这又不是第一次。他在法兰西就杀过几个修女。

他终于听到她们拖着脚步回到了宿舍。

阿兰会在厨房里盯着,在她们回来时计算着人数。等她们全都平安地走进房间,阿兰和另外四个人就会拔出剑,采取行动。

拉尔夫把蒂莉抬起来。她脸上淌着泪水。他把她转过去背对着他,然后用一条胳膊揽着她的腰把她举起,放到他的臀部。她像个孩子一样轻。

他抽出了他的长匕首。

他听到外面一个男人说:“别出声,不然就杀死你!”他知道那是阿兰,虽然他的声音让面具堵着。

这是个要紧的时刻。这些建筑物里还有别人——修女们和医院里的病人们,修士活动区里的修士们——拉尔夫不想让他们出现,把局面复杂化。

尽管阿兰发出了警告,但还是有好几声惊呼和吓着了的尖叫——但拉尔夫觉得还不算太响。到此为止,一切顺利。

他把门一下敞开,臀上驮着蒂莉,迈步进了宿舍。

他可以借修女们的灯光看清屋里。在房间尽头,阿兰挟着一个女人,他的刀子抵住她的喉咙,和拉尔夫挟着蒂莉的姿势一样。还有两个男人站在阿兰身后。另两个雇来的人该是在楼梯脚下守着。

“听我说。”拉尔夫发话道。

他一开口,蒂莉就痉挛地扭了一下。她已经辨出了他的声音。不过这没关系,反正还没有别人听出来。

一阵可怕的寂静。

拉尔夫说:“你们谁是司库?”

没人吱声。

拉尔夫用他的刀尖触了一下蒂莉的喉咙。她开始挣扎,但她过于娇小,他毫不费力就控制住了她。他想,现在,对,现在是杀她的时候了;但他犹豫着。他已经杀过许多人,有男也有女,但突然之间,似乎把刀子捅进一个他曾拥抱过、亲吻过、睡过觉、还给他生了孩子的女人温暖的身体,有点可怕。

他告诉自己,何况,若是有一个修女死了,对她们就更有震慑力。

他对阿兰点了下头。

阿兰用力一割,他挟着的那个修女的脖子就给划开了。如注的血流从她的脖子喷到了地上。

有人尖叫了一声。

那不仅是一声尖叫,而是纯粹被吓得发出的非常响亮的号叫,甚至会把死人唤醒的,那叫声持续着,直到一个雇来的打手用他的棍棒狠狠地打在呼叫者的头部,使她昏厥倒地,血汩汩地淌下面颊。

拉尔夫又问:“你们谁是司库?”

晨祷钟响,凯瑞丝溜下床时,梅尔辛短时间醒了一下。他像往常一样,翻了个身,打了个盹,所以等她回来时,好像她才走开了一两分钟。她回到床上时,身上很冷,他把她拉过来,用双臂搂住她。他俩时常会醒着一会儿,聊聊天,再云雨一番,然后入睡。这是梅尔辛最满意的时刻。

她紧紧地偎依着他,她的乳房舒服地贴在他的胸前。他吻着她的前额。等她暖和过来,他就伸手到她的腿裆,轻柔地摸着那里的软毛。

可是她特想说话。“你听到昨天的传闻了吗?城北树林里有强盗。”

“看来不大可能。”他说。

“我不知道。那一面的城墙都朽了。”

“他们要偷什么呢?他们想要的东西伸手一拿就成了。他们要是需要肉,地里有的是没人看管的牛羊,都是没主儿认领的。”

“所以才奇怪嘛。”

“这些日子,偷盗就像趴在篱笆上吸邻居家的空气一样了。”

她叹了口气。“三个月之前,我还以为这场可怕的瘟疫过去了呢。”

“我们又死掉了多少人?”

“从复活节以来,我们又埋了上千人了。”

在梅尔辛看来大体正确。“我听说别的镇子也相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