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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关系。她如今是个老妇人了,过着退隐的生活。”

“她现年五十二岁。她曾废黜了一个国王,要是她想做,还能再废黜一个。而且她与我的修道院有着某种长期不为人知的关系,是你坚决要向我保密的。”

“是为了你好。”

她没有理睬。“二十二年前,有人试图谋杀你。是不是那个未能杀成你的同一个人出资让你进了修道院呢?”

“安德鲁要回林恩,并向伊莎贝拉报告,你问过这些问题——你想到这个了吗?”

“她为什么那么在意?人们为什么这么畏惧你,托马斯?”

“我死的时候,就有了全部答案了。到那时候就什么都不重要了。”他转过身就走开了。

午餐的钟声响了。凯瑞丝深思着来到副院长的宅第。戈德温的那只猫——“大主教”卧在门限上。猫瞪了她一眼,她把它轰开了。她不愿意它待在住处。

她养成了每天和梅尔辛一起就餐的习惯。按照传统,副院长都定期与会长共同进餐,但每日如此却是非比寻常——谁让这是非常时期呢。无论如何,这都是她的托词——若是有人找茬的话;不过倒是没人寻衅。与此同时,他俩还期盼着另一次出行的借口,以便能够再次单独在一起。

他从麻风病人岛的建筑工地上满身泥污地进了屋。他已经不再要求她放弃誓言,离开修道院了。他似乎至少一时之间满足于每天同她会面,并希望将来有机会能够更加亲密。

修道院的一名女佣为他们端来了火腿炖冬季的青菜。那侍女下去之后,凯瑞丝把文件的事和托马斯的反应告诉了梅尔辛。“他了解一桩秘密,若是泄露出去,就能把老王后毁了。”

“我认为这是对的。”梅尔辛沉思着说。

“一三二七年万圣节那天,我跑走以后,他抓住了你,是吧?”

“是啊。他要我帮他埋了一封信。我只好发誓保守秘密——直到他死,然后我就要把信挖出来,交给一个教士。”

“他告诉我,到他一死,我的全部问题就得到解答了。”

“我认为那封信是他对他的敌人的威胁。他们应该知道,他死后,信的内容才会揭示。所以他们害怕杀死他——事实上,他们要确保他活得好好的,才帮他当了王桥的修士。”

“这事还重要吗?”

“在我们埋藏了那封信的十年之后,我对他讲,我从来没把那秘密泄露出去,他便说:‘假如你提起,你就没命了。’这句话比我发的那个誓还让我害怕。”

“塞西莉亚嬷嬷告诉我,爱德华二世不是自然死亡。”

“她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我叔叔安东尼告诉她的。因此我估摸这秘密是:伊莎贝拉王后把她丈夫谋杀了。”

“全国有一半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但要是有证明的话……塞西莉亚说了他是怎么遇害的了吗?”

凯瑞丝竭力思索着。“没说。我现在回想起来,她当时是这么说的:‘老国王不是摔死的。’我问她,他是不是被谋害的——但她没回答就死去了。”

“不过,若不是掩盖什么丑闻,何必为此编造出一个虚假的故事呢?”

“而托马斯的信件准是证明了这是丑闻,而且王后就参与其中。”

他们在思索的沉默中吃完了午餐。在修道院的日程表上,饭后的一小时是用来休息或阅读的。凯瑞丝和梅尔辛通常都要拖延一会儿。然而今天,梅尔辛惦记着新客栈正在抬上去的房梁的角度,那座客栈取名作“桥”,就建在麻风病人岛上。他俩如饥似渴地亲吻着,但他推开她,便匆匆赶回工地了。凯瑞丝心情怅惘地打开了一本题为《医术》的书,那是古希腊医师盖伦一部著作的拉丁文译本。那是世界医学的奠基石,她读这部著作是想弄清教士们在牛津和巴黎都学了些什么;不过到现在为止,她没发现什么于她有益的东西。

那侍女回来收拾桌子。“请你叫托马斯兄弟来这儿见我。”凯瑞丝说。她想确信,尽管有那番有摩擦的谈话,他们依旧是朋友。

托马斯未到之前,外面有一阵骚动。她听到人喊马嘶,说明一位贵族要引人注目了。过了不久,门给推开,走进来的是拉尔夫·菲茨杰拉德爵士,天奇的领主。

他满脸怒气,但凯瑞丝装作没注意到的样子。“你好,拉尔夫,”她尽可能友好地说,“这可是意外之喜,欢迎你到王桥来。”

“别提那个了。”他粗暴地说。他走到她座位的跟前,气势凌人地站在近处。“你知不知道你把全郡的农人都毁了?”

另一个身影随着他进来,站在门口,那是个大块头小脑袋的家伙,凯瑞丝认出来是他长期的跟班阿兰·弗恩希尔。两个人都佩剑带刀。凯瑞丝敏锐地意识到,她在这宅第里是独自一人。她竭力想缓和那局面。“你要不要来点火腿,拉尔夫?我刚吃完午饭。”

拉尔夫可不想转移目标。“你一直在偷走我的农民!”

“农民还是雉鸡?”

阿兰·弗恩希尔哈哈大笑。

拉尔夫脸红了,样子更危险了,凯瑞丝后悔她开了那个玩笑。“要是你拿我打趣,你会后悔的。”他说。

凯瑞丝倒了一杯淡啤酒。“我没有取笑你,”她说,“把你想的如实跟我说吧。”她把那杯淡啤酒递给他。

她发抖的手暴露了她的恐惧,但他没接那酒,而是冲她晃着一根指头。“雇工都从我的那些村子里跑了——我一打听,才知道他们都搬到属于你的村子里了,为的是赚高的工钱。”

凯瑞丝点点头。“要是你在卖一匹马,有两个人想买,你会不会卖给出价高的那个人呢?”

“那不一样。”

“我认为一样。喝点淡啤酒吧。”

他突然伸手一挥,从她手里打掉了啤酒。杯子掉在地上,淡啤酒洒到了铺草上。“他们是我的雇工。”

她的手青肿了,但她竭力不去顾及那疼痛,她弯下腰去,拣起杯子,放到侧桌上。“不一定吧,”她说,“要说他们是雇工,可你没有给他们土地,因此他们有权到别处去。”

“我还是他们的领主,妈的!还有一件事,有一天我向一个自由人提供租佃,可他拒绝了,就是因为能从王桥修道院得到更好的条款。”

“还是一样,拉尔夫。我需要我能得到的一切人,所以我给了他们想要的。”

“你是个女人,你没把问题想透彻。你看不出,最终会让大家都对同样的农人付出更多。”

“不一定。高工钱可能会吸引眼下没活干的人——比如说,强盗,或者在瘟疫后的空无一人的村子,四下觅食的流浪汉。还有一些现在是雇工却可能成为佃户的人,他们更卖力地干活,因为他们种上了自己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