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第2/4页)

哈里回答了凯瑞丝的问题。“他们想当自由的佃农,付现金地租,而不想当一周得在领主的土地上干一天活的雇农;他们要能种不同的庄稼。”

“什么庄稼?”

“大麻或亚麻,苹果或梨——那些他们知道能在市场上卖得掉的东西。没准儿每年都不一样。但这在奥特罕比是绝不允许的,”哈里似是镇静了一下,又接着说:“我这可不是冒犯你的神圣指令,副院长嬷嬷,也不是针对威尔总管,人人都知道他是个诚实的人。”

凯瑞丝弄明白了。总管总是保守的。在好年景,这没大关系:原有的就足够了。但如今是危机时期啊。

她摆出一副最权威的架式。“好吧,认真听着,威尔,现在我来告诉你,你要怎么办。”威尔面色惊惶:他原以为是找他商量而不是给他下命令的。“首先,你要停止耕种坡地。我们有现成的肥沃土地而不去耕种,那么做是愚蠢的。”

“可是——”

“先别说话,听我说。给每家佃户提供交换,用同样英亩数量的谷地里的好地换掉坡地。”

“那我们拿坡地怎么办?”

“变成牧场:低处放牛,高处放羊。那是用不了多少人手的,有几个男孩放牧就成了。”

“噢。”威尔说。他明显地要争论,但一时想不出反对的理由。

凯瑞丝继续说:“其次,对谷底里没有租出去的地,要提出一个自由的租用条款:愿租者只交现金地租。”一个自由的租用条款,意味着承租人不是雇工,而且不必在领主的土地上干活,结婚和盖住房都不必获准。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交租。

“你把老规矩都废了。”

她指着那块休耕地。“老规矩把我的地都荒了。你能想出别的办法来克服这种现象吗?”

“唉。”威尔说罢停顿了好长时间;然后无言地摇摇头。

“再次,给肯在这些地里干活的人一天两便士工钱。”

“一天两便士!”

凯瑞丝感到,她无法靠威尔得力地推行这些变革。他会拖着腿找借口的。她转向那个自信的青年农人。她要让他当她变革的带头人。“哈里,我想让你在今后的几周里到郡里的每个集市去一下。把话传出去,任何流动的劳力都可以在奥特罕比好好地干。要是有雇工要赚工钱,我想要他们到这里来。”

哈里笑着点了头,尽管威尔依旧神色茫然。

“我想看到这一片沃土今年夏天长出庄稼来,”她说,“我都说清了吧?”

“清楚了,”威尔说,“谢谢你,副院长嬷嬷。”

凯瑞丝和琼姐妹把全部卷宗都验看了一遍,把每个文献的日期和主旨都记了下来。她决定把这些东西全部逐一誊抄一份——这本是戈德温提议的,不过他只是以此为借口,从修女的手中把它们占为己有。但这倒是个言之成理的主意。抄写的份数越多,有价值的文献就越难以丢失了。

她对注明一三二七年的一件事情产生了兴趣,文献中说,要把诺福克郡内林恩附近的一大片农田,叫作林恩田庄的,颁给修士。这份赐予的条件是:修道院要接受一个名叫托马斯·兰利爵士的骑士做见习修士。

凯瑞丝忆起了童年时代的那一天:她和梅尔辛、拉尔夫和格温达冒险进入了树林,亲眼看到了托马斯受伤,致使他失去了一条胳膊。

她把那文献拿给琼看,琼耸耸肩,说:“当一个人从富裕家庭变成修士时,这种赠予是常事呢。”

“可是看看是谁赠予的吧。”

琼又看了一遍。“伊莎贝拉王后!”伊莎贝拉是爱德华二世的未亡人和爱德华三世的生母。“她对王桥的兴趣何在呢?”

“或者是对托马斯感兴趣?”凯瑞丝说。

几天之后,她有机会弄清了。林恩田庄的总管安德鲁来到王桥,作两年一次的拜望。他是诺福克人,年过五旬,自田庄赠给修道院以来,一直在那里主事。如今他头发已白,身体发福,这使凯瑞丝相信,尽管有瘟疫,但林恩田庄依旧兴旺如昔。因为诺福克在好几天的路程之外,而且交租是以现金的形式,而不必一路赶着装满产品的牛车而来。安德鲁带来的是值三分之一镑的新金币,上面铸的是爱德华国王站在船甲板上的图像。凯瑞丝清点了钱币并交给琼收进新金库之后,对安德鲁说:“二十二年前伊莎贝拉王后为什么要把这处田庄赐予我们呢,这事你知道吗?”

令她惊诧的是,安德鲁那张粉红色的面孔变得苍白了。他好几次想用假话来搪塞,然后才说:“王后陛下的决定,可不是我等该问的。”

“那当然,”凯瑞丝用一种让他放心的口气说,“我只是对她的动机感到好奇。”

“她是个笃神的女性,做过许多虔诚的举动。”

凯瑞丝心想,谋杀亲夫就是一例;可她嘴里却说:“然而,她为托马斯而有此举,其中定有理由。”

“他跟成百人所做的一样,求王后开恩,而她也大度地予以恩准,伟大的女性有时就是这样。”

“通常都是在她们与求告者有某种关联的时候。”

“不,不,我肯定其中没有关联。”

他如此急于辩白反倒让凯瑞丝肯定他在撒谎,而且确信他不会跟她说实话了,因此她就放下这个话题,打发安德鲁到医院去吃晚饭了。

次日一早,她在回廊里遇到了托马斯兄弟——修道院里硕果仅存的修士。他样子十分恼火地问:“你干吗要盘问安德鲁·林恩?”

“因为我觉得好奇。”她说,心中一惊。

“你打算干吗?”

“我不打算做任何事。”她受到了他那种咄咄逼人的态度的冒犯,但她不想和他争吵。为了放松这种紧张气氛,她坐到连拱廊外圈的一道矮墙上。一道春日的阳光勇敢地射进这处四方院子。她用一种聊天的口气说:“这是怎么回事?”

托马斯干巴巴地说:“你干吗要调查我?”

“我没调查你,”她说,“冷静点。我正在查阅全部文档,列出清单,并誊写副本。我看到了一份文件,让我困惑不解。”

“你在探究与你毫无关系的事。”

她生气了。“我是王桥女修道院的副院长,也是男修道院的执行副院长——这里的一切对我都无秘密可言。”

“好吧,你要是着手发掘那一切老东西,你会后悔的,我向你保证。”

这话听起来像是威胁,但她决定不去刺激他。她试着另辟蹊径。“托马斯,我原以为咱们是朋友。你没权利禁止我做任何事,而且即使你想禁止我,我也很失望。难道你不信任我吗?”

“你不知道你在追究的是什么。”

“这倒启发了我。伊莎贝拉王后跟你、我和王桥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