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挑战(第5/6页)

孙思邈却是平静依旧,只是静静地望着兰陵王。

“我早知道娘亲是冼夫人,我也早知道她在岭南。”兰陵王站在冷风中,有着难言的凄凉,“我一直恨着她,不知道一个娘亲,为何会忍心将自己的骨肉丢弃这些年,不闻不问?她有离去的理由,我当然也有恨的原因……”

斛律琴心一阵激动,突然想起张季龄和张仲坚,一旁道:“冼夫人不是不够爱你,只是她实在无法给予你更多。”

“是吗?”兰陵王淡淡道,“因此她就因为一个誓言不过江北?”

斛律琴心一时语塞。

孙思邈目光一转,落在祖珽身上,缓缓道:“祖大人当知道更多的真相?”见祖珽不语,孙思邈轻叹一口气道,“原来祖大人只对兰陵王说了一部分事情。”

祖珽不语,他因多做已瞎了一双眼眸,当然不想因为多嘴再失去一条命。缓缓扭头望向兰陵王,孙思邈沉声道:“据我所知,令尊当年曾以你的性命为威胁,让冼夫人不能带你离去。冼夫人若来看你,令尊宁可杀了你。”

兰陵王一震,失声道:“真的?”

祖珽扭过头去,保持沉默。

若孙思邈说谎,他大可直斥其非,他不否认,是不是他知道这本是事实?

原来不见也是因为爱?

“而冼夫人不但不能渡江,甚至不能离开如意峰,更是因为她血蛊已因令尊发作了一次,她离开如意峰,血蛊定会发作,血蛊若再次发作,她只怕过不了江,就会毙命在路上。”孙思邈眼中也有层迷雾,“她不能过江,只因为她还想再见你一面。”

斛律琴心听到孙思邈最后一句,不知为何,心中蓦地抽紧。

原来深爱只是为了再见一眼?

寒风吹来,兰陵王身躯晃了下,眼中蓦地有分光亮。

是雪光月光,还是心底终究醒悟的泪光?

“我也知道斛律将军行事有偏差,但他对齐国的忠心,不可否认。”孙思邈环望众人,缓缓道,“他或许方法不对,但也可能因为,他一直难找到更好的办法。”

上前一步,孙思邈望向兰陵王道:“你或许骗了我,但那无关紧要,紧要的是你不能去骗自己。无论你如何看待冼夫人,但她爱你的心,却从未改变。”

顿了片刻,孙思邈又道:“正如无论你如何看待斛律将军,但他对齐国的心,从未有过改变。有些事情,我们可一错再错,可有时候,我们错过一次,就是终身遗憾。”

他脸上未有迷雾,只余真诚,他眼中却不再清澈,起了迷雾。

兰陵王昂起头,不敢去看那如海如雾的眼眸,许久,他才扭头大步前行,嗄声道:“跟我来。”

他身形展动,翻身上了一匹健马,挥鞭而去。

孙思邈、斛律琴心几乎毫不犹豫,立即上马紧紧跟随。

高阿那肱脸色微变,望向祖珽道:“祖大人,要不要拦住他们?”

或许兰陵王已经改变,但高阿那肱却不想改变,他绝不能让孙思邈去见斛律明月,斛律明月若活下来,以他的雷霆手段,只怕死的就是暗算他的人。

祖珽却只是淡淡道:“拦住能如何?不拦又如何?”

他抬头望向天空,天边有月。虽然他看不到明月,但他却也知道,明月将落。

斛律明月少有脸现吃惊的时候,因为一切事情,尽在他的掌握。

可见到刘桃枝眼眸变得碧绿的时候,他不能不吃惊,因为据他所知,刘桃枝此术,是为寇谦之所传的地眼之术。

灵光夺魄,鼓月取魂。天音移位,地眼动神。

灵光、鼓月、天音、地眼一直都是寇谦之的绝学,北天师道中,习得此术的只有李八百一个。

寇谦之一身学识,术不传二人,因此门下弟子所习法术各不相同。那李八百的绝技,刘桃枝怎会?

联想到刘桃枝方才口中喷出的磷火,极像灵光,斛律明月微微吸气道:“你绝不是李八百,你和李八百是什么关系?”

见刘桃枝眼眸更碧,斛律明月脑中有雷电划过:“你和李八百不仅仅是同门三官的关系?”

“他还是我的兄弟!”刘桃枝哑声道。

斛律明月先是错愕,随即恍然:“怪不得,怪不得。”神色终转苦涩,喃喃道,“寇谦之门下,有双子三官四御五斗六丁诸多高手。双子远走后,老夫一直以三官为虑,因为这三人虽榜上有名,但从未有人看过这三人的真实面目,老夫当年,也只查出你是三官之一。”

沉吟片刻,斛律明月叹道:“老夫到如今都难确定,你和李八百、裴矩是否就是寇谦之手下最为神秘的三官。到现在才知,原来你和李八百还是兄弟,李八百当然是化名,他本姓刘?”

“此事北天师道同门人都未有人得知,你斛律明月纵是无所不晓,也不可能知道这点。”刘桃枝嗄声道。

斛律明月轻轻叹口气:“怪不得天师门徒中,他能够逃脱齐国的追杀,怪不得老夫和你谈及恢复北天师道的时候,你能立即找到他。”

“就因为他和我是兄弟,我才找到他。他就是信我,因此才会和齐国联手,帮你灭六姓之家。”

刘桃枝怆然道:“只是兔死狗烹,千古名言,我跟你多年,被你欺骗,一心以为你想改正从前的过错,不想你连李八百也杀!你这种人不要说是良心没有,感情亦无,你难道到现在还以为,我会信你悔过?”

斛律明月眉头一展,缓缓道:“桃枝,老夫要杀李八百,实则有不得已的理由。”

“我不管你是什么理由,你杀了我的兄弟,你和我之间,再不会遵从前之诺!”

斛律明月无语,他直到现在仍不出手,只想挽回,但很多事情,显然再无回头的余地。

郑玄眼珠一转,缓缓道:“不错,斛律明月,你也威风了三十年,事到如今,多说无用,当知道唯有一战才能解决问题。”

斛律明月缓握双拳,嘿然冷笑,缓缓望向在场几人:“就凭你们几个,也敢向老夫挑战?”

他虽疲惫、老迈、身上负伤、中人圈套,可他仍是斛律明月。

秦月汉关乱烽烟,定军枪出定江山。

河西江表英雄业,问鼎箭前泪不干!

他纵横天下,无有敌手,北天师道高手,六姓之家,甚至天下英雄都没人敢向他挑战。

郑玄脸色已变,他是寇谦之座下双子之一,计谋巧算,无疑是天下翘楚,可计谋不等于武功,道术也难敌真正的实力。

斛律明月就算无枪弓在手,仍旧是斛律明月,他们方才暗算不成,如今更不是斛律明月的对手。

斛律明月还有耐心等刘桃枝叙述往事,只因为他还想挽回,但郑玄他们在等什么?

风萧萧雪落,山坳空寂,有脚步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