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投身革命(第4/6页)

10月26日黎明前数小时,另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又惹出了麻烦。在香港,杨衢云雇来的那些人已经集合完毕,然而他们却为谁该使用好点的武器而产生分歧。就在他们在码头上争吵的时候,渡船径自开走了,他们一个也没登上船。

火冒三丈的杨衢云只好给广州的孙文发电,告诉他“那批货”第二天才能运到。这确实让孙文非常难做。他雇来的那些暴徒和三合会杀手早已到位,随时可以发动进攻。但如果没有香港的那支队伍做援手,单靠上海的人马肯定是必败无疑。当下的理智之举,就是取消原来的计划。于是孙文便给他们付清了钱,安排他们各自回家去了。

然而,还没等他把取消起义的决定传给杨衢云,香港那边的武器之争就平息了,杨衢云的雇佣军比预定的期限晚一天登上了“保安”号轮船。此时香港警方已经完全获悉此事,某位警察署长打电话告诉了广州的清政府当局。当“保安”号到岸时,大队的清兵正在码头等候他们。一片混战后,大部分雇佣军成员得以逃脱,但为首的十几人和其他50多个参加起义的人不幸被捕。

在广州的其他地方,清军袭击了兴中会的藏身之处,抓捕了一些密谋起义的人,起获了一批武器、制服和造反用的旗帜。孙文躲在一位中国基督教牧师家里逃过一劫,随后他化装成女人,躲在一顶带帘子的轿子里逃至澳门,再从澳门乘船去了香港。

被捕的起义者被按照典型的清朝刑法来惩处。孙文的两个亲密同志被处以斩首之刑。另有一位被600军棍责打致死,还有一位则被施以“千刀万剐”之刑,也就是用刀把身体一点点切成碎片——这是对谋逆者的标准刑罚。

这次惨败之后,孙文开始了流亡生涯。清政府对他进行悬赏缉拿。

尽管计划失败了,他却在一夜之间成了名人,一位大家公认的从事反清大业的英雄志士。

在接下来的16年间,他一直是朝廷缉拿的要犯,四处流亡,再也无法回到中国大地。此时的孙文比任何时候更需要倚仗宋查理在金钱方面的帮助,同时也更需要依靠其他兴中会领导人替他处理革命事务。他从一个国家辗转到另一个国家,不断寻求海外华人对他的支持,终年奔波不停。

为了逃避追捕,孙文很快便离开了香港,带着两个助手前往日本。在神户登岸后,他们发现日本人已经详细了解了广州起义的始末,他们将这次损失惨重的起义称为一次严格意义上的“革命”。孙文备受日本人的推崇,拥护他的人也不断增多。于是他决定马不停蹄地赶往夏威夷。因为在夏威夷,那些支持他的人经济实力更强一些。

登船之前,他决定把自己乔装改扮一番。穿着中式长衫,背后拖着一条长辫子周游列国确实有点太招眼了。他剪掉了发辫,理成西式短发,还买了一套西装。最后,他在上唇还蓄起了胡子。经过一番打扮,效果确实很惊人:他看起来简直就是一位体面的日本外交官。

1896年1月,孙文抵达夏威夷时,他的家人已先他一步来到,住在他的大哥孙眉家中。孙文的妻子是他父亲给选的,名叫卢慕贞,是一位农村商贩的女儿。此前他流浪在外,或在香港游学的时候,卢慕贞一直待在村里,孙文只有偶尔回去时才会见到她。这次在夏威夷团圆之后,他们有了第三个孩子:1896年11月,他们生了一个女儿。

在夏威夷待了6个月后,孙文决定去美国本土的华人社区去争取支持,这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为了方便行事,他又加入了广州三合会在美国的一个分支——“致公堂”,被授予堂内“洪棍”之职,一个负责执法事务的高级职位。

致公堂是当时美国最强大的三合会。它源于广东省,最初的成员大都是走私犯、海盗和沿海商贩。致公堂在19世纪50年代的太平天国起义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太平天国运动失败后,许多成员逃到美国,并在那里建立了分会。除此之外,美国还有数个其他的三合会组织。安良堂以纽约城为中心,其势力最远达到位于美国西部丹佛市的唐人街。秉公堂活动在西部沿海一带,控制着温哥华和旧金山。协胜堂在旧金山和纽约的势力也很大,英端堂则控制着美国西南部地区。此外,规模较小的合胜堂和萃胜堂在洛杉矶的势力较大。现在,通过他在致公堂的地位,孙文可以同任何组织取得联系。

然而,孙文在旧金山却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他到照相馆里照了一张照片,其中一张落到了清政府密探手里,然后被送回了北京。孙文的“新形象”很快就传遍了世界各地的中国公使馆。

孙文的第一次美国之旅几乎没筹到什么资金,新加入的成员也很少。由于在中国发动革命可能会给华盛顿带来麻烦,没人愿意出钱资助孙文,他在美国的生活可谓举步维艰。

孙文乘船前往英格兰去拜访他的朋友康德黎博士。他刚到英国,就被斯莱特侦探社的便衣给盯上了。这家侦探社受雇于清政府,专门寻找孙文的下落。那个侦探尾随他来到康德黎位于伦敦市覃文省街的住所,然后又看着他住进了离此地不远的葛兰旅店的一间简陋的房间。

巧合的是,清政府驻英公使馆就位于离康德黎博士家不远的波特兰区。孙文每次步行去看望他的老朋友时,都要路过公使馆门口。他很快就变得自负起来,觉得自己的化装非常管用,公使馆里没人能认出他来。即便他进去跟他们聊聊天,然后再离开,他们也不会察觉。

他实在抵抗不住尝试一下的冲动。10月10日,星期六,孙文信步来到公使馆门口,跟一个年轻的中国学生聊了起来。当孙文问他这里有没有广东人时,这位学生请他进了公使馆,把他介绍给一个姓邓的翻译。孙文自称名叫“陈载之”,但眼尖的翻译发现这个陌生人的怀表上刻了一个“孙”字。孙文冷静地跟他谈起了清政府目前的乱局,然后就离开了。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了那位翻译的怀疑。

孙文走了之后,那位翻译便向公使馆的上司们做了提醒。上司们都震惊不已,因为就在前几天,孙文刚从斯莱特侦探社的侦探眼皮底下溜走。既然他敢莽撞地一探虎穴,那么很有可能会再来。于是公使馆便安排邓翻译在街头看着,只要孙文一出现,就把他引到公使馆内。另外,他们还在大门里面安排了两个身强力壮的护卫。

第二天,也就是1896年10月11日,孙文离开住所,斯莱特侦探社派来监视他的那位侦探正在打盹,没发现他走了。孙文准备去康德黎家,再次经过波特兰区时,他看到有个中国人在公使馆门口晃悠,那人正是邓翻译。他俩聊天的时候,邓翻译慢慢引着他靠近了公使馆的大门。这时那两个护卫走了出来,挡在孙文身后,然后请他进去,说是已经备好了香辣可口的湖南菜,他们可以边吃边“聊”。说罢他俩便伸出粗硬的大手,一边一个抓住孙文的胳膊,把他给拎了进去,大门随即砰然关上。孙文被推搡着进了楼上的一个房间。为了监禁他,公使馆还特意派人把里面的家具都给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