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艾伯纳正在给火奴鲁鲁写信,他向委员会报告说,因为助手柯基・卡纳克阿行为反常,所以也许委员会应该将其派遣到某个较为次要的岗位上去。他正写着的时候,一声喊叫打破了清晨宁谧的气氛,传来了一个搅得拉海纳好多天不得安宁的消息。普帕里的大女儿一路大叫着跑向杰露莎的学校:“伊莉姬!伊莉姬!它来了!‘迦太基人’号来了!”杰露莎吓了一跳,还没等她回过神来,那位长着一对明亮眸子的漂亮姑娘便从长凳上蹦了起来,疯了似的跟着姐姐冲了出去。“迦太基人”号的两侧船身是黑色的,一道白色条纹纵贯首尾,两位姑娘一起朝着这艘花里胡哨的捕鲸船游去,两人一丝不挂,皮肤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高个子船长一把将两位姑娘搂进怀里,领到他位于下层的舱房,一边朝底下喊道:“威尔逊先生,明天早晨之前我不想有人来打扰。就算开饭也别叫我!”

然而还是有人来打扰他了。克罗罗派出三名警察登上了“迦太基人”号,他们奉命将普帕里的两个女儿抓进监狱,但是他们刚一爬上捕鲸船的甲板,威尔逊先生就在后甲板上截住他们,喊道:“滚下去!我警告你们!”

“我们来抓瓦西内!”警察们说。

“你们会被揍掉下巴的!”威尔逊先生威胁他们,这时,一位警察伸出胳膊肘挡开大副,朝后舱口走去。威尔逊先生被推得一趔趄,他随即扑向进犯者,然而被另一名警察拽住,这一番拉扯引发了一顿扭打。此时,水手们大多已经登岸,所以三个身强力壮的警察看来占据了上风。

“外面他妈的在干什么?”从下层舱房里传来一声怒吼,紧跟着一个又高又壮的身影一晃便蹿上了舷梯。霍克斯沃斯船长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水手紧身裤,他看了看船上的情况,便低下头冲着第一名警察冲过去,嘴里喊着:“跟他们一起滚下海吧!”

那警察手疾眼快,他看到霍克斯沃斯来势汹汹便轻巧地闪到一边,然后伸出右臂恶狠狠地箍住了船长的脖子,将其掀翻在甲板上,那位新英格兰人的下嘴唇正好撞在自己的牙齿上。霍克斯沃斯用手背擦了一把血,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迹,跪在地上阴惨惨地叫道:“很好!”

霍克斯沃斯慢慢地站起身来,两只光脚在甲板上朝着方才动手的那个警察慢腾腾地移过去。他先是朝右边猛地虚晃一招,然后突然像蛇一样扭向左边,让强壮有力的右拳击中了警察的面部。一眨眼工夫,夏威夷人的脑袋便弹了回来,这时霍克斯沃斯用自己的脑袋和肩膀撞向对方的腹部,那警察一惊之下,向后踉跄了一步,摔倒在甲板上。霍克斯沃斯随即开始狠踢其脸部,他的双脚在对方的脑袋上撞得生疼,这才想起自己没穿鞋,于是他又抄起一只套索桩,对着那倒地不起的岛民痛击起来,一记记重拳结结实实地落在对方的头上和裆部,直打得那警察昏死过去。霍克斯沃斯仍不住手,继续痛殴对方,一直到甲板上的另外几处战场喊他前去支援。

威尔逊先生正在跟一个大个子警察苦苦缠斗,于是霍克斯沃斯船长挥着那根粗大的套索桩冲过去帮忙,他光着膀子,攒足了胳膊上的力气,抡起那根粗大的套索桩命中了对方的头骨。大个子岛民应声倒下,霍克斯沃斯还本能地冲着他的脸踢了一脚,接着冲向第三名警察。可是对方眼睁睁地看着霍克斯沃斯残忍地殴打他的同伴,觉得还是走为上策,他夺路而逃,一跃便跳入海港。霍克斯沃斯将套索桩从空中扔了过去,这下准头十足,直接命中那人面部,在他的额头划开了一个大口子。那人立刻沉到海浪之下,下沉的地方只有一片紫色浮在水面上。霍克斯沃斯的一名水手喊道:“他要淹死了!”

“让那个浑蛋淹死算了!”霍克斯沃斯凶残地喊道,“让这两头猪陪着他。”他抓起最先昏过去的警察,将他慢慢地拖过船舷,然后猛地一推,那警察便朝着先前那人的方向栽了下去,先沉下去的那人正头昏眼花地浮到水面上来,正好赶得上帮助这个有气无力的伤者。

霍克斯沃斯又抓住第三名警察的双脚,威尔逊先生抓着两手,两人齐声喊着“一二三”,准备把他扔到船舷外,然而这人的一只手流着血,他们数到三的时候,威尔逊先生手一滑,于是霍克斯沃斯大力把那人的双脚抛出了船舷,而大副却没能把双手扔出去,第三位警察的脸狠狠地碰在木板上,先是摔断了下巴和颧骨,然后才一头栽进海水。他在水里只浮了一刻便慢慢沉入海底,又过了一天才被人发现。

“我恐怕他已经淹死了。”威尔逊先生忧虑地说。

“淹死算了。”霍克斯沃斯怒喝道,舔着受伤的嘴唇。然后他抓起一只喇叭对着海岸说:“任何人都别想登上这艘船,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说完,他把喇叭扔给大副,擦着汗津津的胸膛,使劲跺着两只光脚以便减轻疼痛,然后船长朝威尔逊先生吼道:“你的表现真让我恶心。”

“我一个一个地拖住了他们。”大副反驳。

“你打架还行,”霍克斯沃斯急躁地说,“可你明明脚上穿着厚鞋,我打倒那几个浑蛋的时候,你都没在他们脸上踢一脚。”

“我没想到……”威尔逊先生抱歉地说。

霍克斯沃斯船长狂怒不已地抓住大副的外衣:“你在船上跟人打架,对方知道自己要完蛋了,永远都要在他脸上来一脚。这样,从此之后,只要一照镜子,他就忘不掉。如果你没给他留个疤就把他放跑,那他迟早会想:‘霍克斯沃斯也没什么可怕的。下一次我就能把他打翻。’可如果他老是能看见那厚皮鞋在他颧骨上留下的纪念,他就骗不了自己了。”大副听了这话,吓得直发抖。船长把他推到一边,冷酷地说,“稳住一条船没那么容易,威尔逊先生,要是你没有狠劲儿,就永远当不成船长。”

说话间,他猛地翻过后舷梯,嘴里喊着:“这一次我不想被打扰了。”说完,他便回到了普帕里的女儿们身边。

岸上的人们一阵恐慌。从一方面来说,这些美国人居然敢在全镇人的眼皮底下杀死他们的一个警察,这让克罗罗感到十分震惊,他赶紧跑去问玛拉玛该怎么办。身患重病的玛拉玛正躺在地板上,吭哧吭哧地呼吸着白天的热气。当她听了克罗罗报告的坏消息后,还是把仆人叫过来。她费了十足的力气才站起身,穿好了衣服。玛拉玛带着两名随身女仆来到镇子里,她召集了所有能叫来的警察,向码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