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帝后博弈,媚娘再次深陷政治危机(第4/7页)

随着大军踏上征途,李治也来了干劲,他一扫先前颓然之态亲理朝政,新春之际还举行了他继位以来的第一次籍田礼,当然身怀有孕的媚娘不能随同参加。面对官员捧来的雕饰精美的铁犁,他断然拒绝:“天子亲耕乃为劝农,百姓所用农具岂能如此华丽?”于是改用普通的民间之物,仿佛故意显示自己身体已无大碍,从未干过农活的李治连推九垄一气呵成,受到百官赞叹。

适逢左相窦德玄病逝、刘祥道年老致仕,李治又大刀阔斧改组政事堂,以西台侍郎戴至德、东台侍郎李安期、东台舍人张文瓘、司列少常伯赵仁本、司戎少常伯杨弘武并为同东西台三品。戴至德是贞观名相戴胄之子,其人沉默寡言却腹有机谋;李安期乃李德林之孙、李百药之子,隋唐两代名臣之后;张文瓘是李提拔起来的人,且颇敢进言;赵本仁监察御史起家,后在吏部任职多年,以严厉耿介著称;杨弘武与刘仁轨亲睦,其立场不言自明。很明显,这些人都不是皇后能左右的。

这个阵势摆出来,媚娘即便复出也无力影响朝局了!

二、三军将士

苏定方之死不仅令李治痛惜,事实上也影响了战争的整体形势。少了这员威风凛凛的名将,吐蕃自然不安分,就在李大军奔赴辽东时他们再次趁虚而入,侵袭唐朝剑南道辖下的生羌十二州,局势一度紧张。不过关键时刻上苍又一次眷顾大唐,正在双方剑拔弩张之际,掌握吐蕃军政大权的禄东赞忽然去世,吐蕃匆忙收兵。

禄东赞自松赞干布时代就是吐蕃的谋主,这位佯装笑脸暗藏剑锋的厉害人物和大唐周旋二十多年,终于驾鹤西去,归为历史的一粒尘埃。在李治看来,吐蕃缺了这位宰相必然声势大挫,而且赞普(相当于国王)芒松芒赞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长期受制于臣下,此番必然要趁禄东赞之死争夺权力,吐蕃可能会陷入内部纷争,说不定也像高丽一样发生内乱一蹶不振呢!李治越想越高兴,决定放开手脚全力对付高丽。

在这个时候蓬莱宫又是一片欢腾,四十四岁的媚娘顺利生下一个孩子,这次终于是个女儿了。李治、媚娘大感欣慰——他们曾有过一个女儿,却因照顾不周不幸夭折,而那次丧女之痛又被他俩利用,硬说公主是王皇后害死的,借此掀起废后之议。事后孩子安葬于德业寺,两年前又赐封号为安定公主,加谥号曰“思”。谥法云“追悔前过曰思”,或许这是二人心中永远的痛,利用无辜幼小的灵魂去打击政敌,也是极不光彩的事。如今在四个儿子之外,他们又有了一个女儿,他俩决心要好好呵护这孩子,把以前亏欠安定公主的爱都加倍补偿在这个女儿身上。京中诸公主、王妃、命妇也都闻讯而来,向二圣贺喜,并给小公主送来礼物,那情形真比得了皇子还热闹!

二圣沉浸在得女的喜悦中时,东征战事有了初步进展——乾封二年九月,李大军包围高丽在辽东的前沿重镇新城(今辽宁抚顺北部),不分昼夜猛烈攻城。守军抵御不住开门投降,唐军顺势而进,连下十六座城。

泉男建大权刚刚到手,岂能坐视唐朝来夺地?立刻派遣大军攻击唐军,被左武卫将军薛仁贵击退。但是当高侃所部推进至金山(今辽宁康平)一带时,遭遇高丽大军阻击,高侃兵少失利,被迫撤退,却遭高丽军追击。幸而关键时刻薛仁贵赶到,从侧翼攻击,高侃也回师反攻,双方展开殊死搏斗。

这是异常惨烈的一仗,唐军和高丽军都拿出了不要命的拼劲,但唐军拥有更为杰出的将领。薛仁贵昔日从一介兵长起家,白袍上阵,驻跸山大显神勇,获得李世民的拔擢;万年宫洪水之夜,攀上城楼报讯救驾,又赢得李治的青睐;显庆四年征战黑山,万军阵中生擒契丹酋长阿卜固;龙朔二年征讨叛乱的九姓铁勒,三箭射杀三名铁勒武士,令对手闻风丧胆,至今军中还传唱“将军三箭定天山,壮士长歌入汉关”的歌谣。薛仁贵绝对是唐军第一猛将,无愧“万人敌”之名。

在唐兵唐将的浴血拼杀下,高丽军最终崩溃,被斩首五万余人。唐军挟新胜之威,又连克南苏(今辽宁西丰)、木底(今辽宁新宾)、苍岩(今辽宁清原)三城,北路各部兵马顺利会师。

不过仗打到这个地步,唐军的损失同样不小,加上新得的城池尚需安排镇守,不得不放缓进军势头。此时南路也遇到问题,郭待封自率一部渡海,欲直趋平壤,李指派冯师本负责供给粮草,却不料冯师本船队于途中遭遇风暴,船只尽没,郭待封面临断炊之险,只得停止前进向李告援。更出人意料的是,驻守百济的刘仁愿行军迟缓,至今未与高丽交战,新罗王金法敏派出的军队也未见战果,整个南路军几乎处于停滞状态。

身在长安的李治心急如焚,他深知历次东征失败与其说是被高丽打垮的,还不如说是拖垮的,僵持下去无疑又会走上师老兵疲的老路。于是他诏令调集更多兵马,齐向辽东赴援,但效果不理想。派往前线的已是精锐之师,剩下的将士普遍有畏难情绪。自显庆以来,国家四方征战十余年,虽然取得很大战果,伤亡也甚众,而且士兵待遇也大不如从前,加之以往屡屡对高丽用兵都落败而归,即便现在大占优势,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辽东依旧充满危险,许多人不愿再去。诏令颁布后许多在籍士兵躲藏起来,甚至于行军途中逃匿,不服从朝廷调遣。适逢天象异变,有彗星见于东北,又搞得人心惶惶,按儒家天人感应之说,李治只得引咎自责,避位离殿,减膳撤乐……

蓬莱宫西朝堂上气氛凝重,由于避位离殿,朝会只能在这里举行,战时事务纷乱,参加常朝的官员也甚多,挤挤插插的,这小朝堂根本坐不下,特意受召而来的一些小官只能在殿角站着。李治和几位宰相的脸色都很难看,坐于珠帘后的媚娘也没了往昔的风采,低着头默默想心事——她倒不是为战事发愁,而是为自己的处境。喜得女儿后重归朝堂,这时她才发现情势已大不一样,整个宰相班子都换了,刘仁轨为首的这群宰相配合李治牢牢把持政务,而她信任的许敬宗已是皓髯老朽,几乎不再上朝了,她对朝廷的影响已经大不如前。

而就在媚娘复出之际,李治以身体不适为名令太子李弘监国参政,并追赠儒家先贤颜回为太子少师、曾参为太子少保。这又在打什么主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虽说李治身子一直不好,但这段时间打理奏疏、操持军务有条不紊,并未见什么大碍,这时候宣布太子参政,明显是防止另一个人插进来;而儒家先贤一向是反对女子干预政治的,这么一联系,其目的不是很明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