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再战江湖(第4/10页)

林义秀和铃木将信将疑,都觉得以马占山这样的英雄人物,尚不至于如此堕落吧。

有什么不至于的,一连多少天,马占山以他的实际行动表明:老子就这么堕落了,怎么着吧。

别人问起来,他还有一个理由:自己空有一身本事,但现在不打仗,也用不上了,既然战场上用不着,那就只好到女人堆里去用了(“英雄无用武之地,特以醇酒妇人终志”)。

林义秀和铃木都放心了。如果说在这之前他们还有些疑心的话,在马占山摆出“英雄无用论”后,就全信了。

这话实在,所以是真话。

至于马占山拿着高薪不干活,只知道整天喝酒逛妓院,他们不仅不着急,还很高兴,因为这就意味着对马占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们没料到,马占山说的话其实是一半真一半假。“英雄无用武之地”是真,“特以醇酒妇人终志”是假。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不够,最好是让这两个小子把眼睛全给闭上,而要做到这一点,就要使另一个坏了,那就是“行贿”。

听说“太上皇”本庄繁生日到了,大小汉奸们都计划着要好好“孝敬”一下自己的主子。其中,马占山比谁都积极,反正是“公款”,不花白不花,于是刷刷两笔,提出钱来,买好礼物,亲自去送礼。

不是说日本军官一般是不收礼的吗?

那是指敌国之间。如果是在内部,日本人爱占小便宜的习性是一样的,军人政客皆是如此。

在准备正式“越狱”之前,马占山把所准备的生日贺礼摆在客厅里,然后把铃木请来“参观”。见到这些好东西,铃木自然啧啧称好,艳羡之色溢于言表。

马占山看在眼里,马上把他事先给铃木备好的礼物也拿出来,这套东西甚至比给本庄繁的那套还要上档次,把个铃木愣给乐晕了。

趁这机会,马占山提出来,说自己作为一省之长,不能老待在机关里,这两天想到下面去巡视巡视,体察一下民情。

要在平时,铃木肯定要把眼睛瞪圆了,再翻个白眼珠:出去干吗,这里待着不是挺好(万一让你跑掉怎么办)?

可是人一高兴,就特别容易放松警惕。对十分“懂事”的马占山的这个提议,铃木竟然没有半点怀疑,当时就一口答应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股东风是从海伦、拜泉刮来的。从那里传来消息,当地部队似有“异动”,士兵可能有哗变迹象,而这些部队都是马占山所能控制的,如果不想动用武力的话,就需要他本人去做工作。

马占山跟包括日本顾问在内的一众人等都打好招呼:本来也想“外出巡视”,这次正好过去看看,以确保底下人不造“皇军”的反。

作为“一省主席”,能这么不辞劳苦,兢兢业业,除了感动,你还能再说什么?

自然,“异动”、“哗变”云云都是马占山一手策划的,为的是给他这个主演提供表演的更大空间。

“越狱”进入了倒计时。

3月31日。

在此前已将“贪”到的部分款子秘密送至黑河后,“胆大包天”的马占山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黑龙江省的金库搬了个空,刚收上来的盐税一千四百万元、其他款项一千万元,总计两千四百万元金票悉数提出,用八辆车和三百匹驮马悄悄拉走——这已经不是贪污,而是明目张胆地抢劫了,能在日本人眼皮子底下做到这一点,不唯空前,也算绝后。

4月1日。

马占山找到林义秀,托他把贺礼转交本庄繁,同时也把想“外出巡视”的想法告诉了他。

林义秀听说“巡视”的事连铃木都答应了,而且此行还担负着解决部队稳定问题的特殊任务,自然没理由表示反对。

最后一个障碍得以消除。

4月2日。

马占山率卫队出走齐市。

路上的每一天,他都会向林义秀自觉地报告“行程”,让后者以为他始终在齐市周围溜达着呢。

五天后,他就“溜达”到老家黑河去了。

至此,“越狱计划”宣告取得圆满成功。

到黑河后,马占山给黑龙江省的“同僚”们发了个电报。电报中,他用很遗憾的口吻表示,自己路上突然得了感冒(这种病在东北应该是很常见的,可经常作为上班迟到早退以及无故旷工的必备事由),必须抓紧时间,好好休息,所以这就跑到黑河来疗养了。

至于什么时候好,什么时候回来,老马的描述很富有诗情画意:俟春暖开江,再行回省。

快了,等明年春暖花开江水解冻再说吧。

这就叫幽默。

再笨的人都能看出马占山的电报不正常。得个感冒,就要到那么远的黑河去疗养,那我发个烧,是不是得到莫斯科待着了。明年开春?你把这里当旅馆了吧。

明摆着是学关云长挂印而去了。

不一样的是,关二爷走的时候,封金存印,除了保护两个嫂嫂出走,什么都没拿,什么也没带。马老爷呢,能拿得动的,能扛得走的,一个都没剩,不仅一下子搬空了黑龙江省金库,连关防印信都没舍得留,一并“捎”走了(谁知道这个以后有没有用呢,不捎白不捎)。

铃木和林义秀又气又急,赶紧向本庄繁报告这一“意外”的紧急情况。

本庄繁也着了慌,第一时间亲自给马占山发来电文,变着法想哄他回来。

马占山曾经要求本庄繁实践当初“不驻军”的诺言,命令齐市的铃木旅团撤出黑龙江省。

本庄繁当着面满口答应,一转身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现在他倒是想起来了。不过他把责任都推到铃木身上:我早就让铃木撤兵了,谁知道这小子一直拖着不走,真不像话,我已经狠狠地骂了他一顿。

接着他又对着马占山玩儿起了忽悠:你快回来吧。这次真不骗你,等你回来,我一准儿让铃木撤兵。

看着这份电报,马占山仿佛看到了本庄繁那张很傻很天真的脸,他笑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演这种把戏,很好玩儿是不是。

老马当即也复一电,拆穿了对方的西洋镜。

他说本庄繁有三个行为最恶劣:

其一,先答应撤兵,后来又不肯了,是毫无信义;

其二,犯了错就拿别人顶杠,自己装老好人,太丑;

其三,说来说去,还不是想把我诱回去活逮,真是狼子野心。

最后他毫不客气地扇了这位关东军司令官一巴掌:

“誓必灭此丑类,复我疆土”!

在打嘴仗这方面,被骂为“丑类”的本庄繁,向来不是老马的对手。

游击天下

 

复出的马占山下定破釜沉舟的决心,要跟小日本死磕到底,为此,他把家里的几个老婆都给疏散掉了(那个时代的人有三四个老婆不算什么大事,只要你养得起),一人发个几千元钱,让她们自谋生路。女人们见此情景,抹眼泪的,擦鼻涕的,牵衣袖的,哪里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