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眠之夜(第2/5页)

这个人就是石原莞尔。

像明石一样,石原也做到了“不拘小节”,坚决贯彻了这种不爱洗澡、不修边幅的怪人传统。

怪人才有怪才,这个说法是有一定道理的。

与明石不一样的是,在邋遢这种行为艺术的圈子里,石原表现出了更大的创造性。

不洗澡就会浑身长满虱子,这几乎是一定的。别人身上生了虱子,都会恼羞成怒,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石原则不然,他不杀虱子。

当然,从小就在军人窝里长大的石原既无妇人之仁,也不是动物保护组织的成员。他留下虱子只是因为他想出了新的乐子。

这位老兄把抓来的虱子都编了号,喊一声:“预备,跑。”

然后看哪只虱子领先,哪只虱子落后,奖优罚劣,十分过瘾。

你还别说,这种变态游戏围观的人还挺多。到后来索性开了赌场,大家按号下注,弄得就跟香港人赌马一样热闹。

绘图历来是军校的一门基本功课。就好像《人间正道是沧桑》里面的“孙红雷”就是靠一手绘图手艺考上黄埔军校,并受到教官赏识的。

日本的大小军校也是如此,每周都会要求学生交来绘图作业,允许自由命题。可是有一天军校教官却被一张“自由命题”的绘图给彻底雷倒了。

其实也没画什么惊天动地的东西,如果没有文字说明,看上去就是一根很普通的小棒槌。

题目:我的宝贝。

作者:石原莞尔。

地点:厕所。

时间:某月某日。

原来是石原君自画的宝贝鸡鸡!

基本写实,也许还有一点点夸张。

从此大家便送了石原一个名字:七号。

不解释,你还以为这是搞潜伏的特务代号。其实它指的是日本一家医院的第七号楼,里面住的都是精神病人。大家认为那里特别适合石原去居住。

画图能画到进精神病院的伟大境界,也算古今第一人了。

生活上一塌糊涂,学习上也并不用功,别人都在拼着命读书,唯独这哥们儿不当一回事。平时除了捉虱子玩儿,画自己小鸡鸡外,最大的兴趣就是看闲书。

前面讲过了,日本军校最看重分数,考试压力非常之大,加上功课又多,一般情况下,很少有人愿意挤时间去看军事以外的书。石原则不一样,他的阅读范围很广,人文地理什么书都涉猎,而且还颇有心得,这也许就是他后来有能力搞“理论研究”的基础。

饶是如此,那些比他用功十倍还不止的同学还是考不过他,每次“七号”都是名列前茅。

所谓怪才,通常都是指这样一类人:神经兮兮,但脑子都特别好使,好像被外星人点过穴位一样。

明石这样,石原也是如此。两个精神病似乎不费什么吹灰之力,都先后考上了正常人挤破脑袋也挤不进去的日本陆军大学。

用竹刀就够了

 

在当年的校园里,石原君是很有些名气的。

进了陆大,就等于进了高级军官的保险箱,出去混好了都是将军,再差也能弄个大佐当当,所以人人都架势十足,走到哪儿都爱在腰间挎把刀显摆显摆。

其中最拉风的竟然是连穿件衣服都不成体统的石原。

因为他那把刀实在太牛了。就长度而言,比别人的刀都长出那么一截,能一直拖到地上,属于倭刀之加长版,走到哪儿都有人追着看。

石原毕业时还得到了另一把更牛的刀。

这就是天皇御赐宝刀。

在陆大,把毕业成绩进入前六名的称为“军刀组”,不仅会得到天皇亲赐的军刀,还可以出国留学。到后期,日本陆军高层几乎被“军刀组”给完全垄断了。那个“皇姑屯事件”后被转入预备役的村冈就曾经是“军刀组”的一员。

对于日本陆军来说,“军刀组”是飞黄腾达的代名词,一众人等都是坐着火箭往上升的。

但石原是怪才,跟正常人不太一样,所以不在此例。

由于他很早开始就恶名远扬,所以连机关也没能进得去。军部打发他到中国内地,去经历每一个“中国通”都走过的路,也就是“旅游”兼偷画地图。

在那里,他遇到了自己今后的“黄金搭档”——陆大往届生、顶头上司板垣征四郎。

到关东军任职前,石原已经充分享受了一下“军刀组”特殊的出国待遇,到德国去逛了一圈回来,此时正在陆大当教官。

河本选择石原来完成他在东北的“未竟事业”是很有些眼光的。

因为怪才石原莞尔不仅具有同样的疯狂凶悍,更重要的,他还是日军中极少数能把侵华战略讲得头头是道的“思想者”。

据说,在日本很少有人能真正读懂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就连他们的洋老师、陆军大学的德国教官对这部皇皇巨著都讳莫如深。

大概此书也的确深奥,快赶上爱因斯坦“相对论”的水平了,后者真正弄通的人同样寥寥无几。

但是石原超越了他的祖师爷,把一部《战争论》硬给啃了下来。不仅如此,他还有所发展,拿出了一个最新理论成果,即“最终战争论”。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克劳塞维茨《战争论》

像那个传说中的西方预言家查拉斯图拉一样,石原也给日本算了一卦。

他说今后日本和美国迟早要打一场“最终的战争”(倒还是蛮准的)。

要打的话,日本在战略上非常吃亏,主要是国土无纵深,又缺乏战略资源(后来也应验了)。

所以一定要拥有一个后方基地,这个基地就是“满蒙”(缺德结论就这样被推导了出来)。

在战后的远东军事法庭上,起诉方曾把日方的一份奏折作为证据提出犯罪指控。

这就是著名的田中奏折。全文很长,有四万多字,但被人们记住的只有两句话。第一句话:要征服世界必先征服中国,第二句话:要征服中国必先征服“满蒙”。

田中奏折在史学界是有争议的,日本人一直说它是伪书。

从田中当政时推行的政策来看,出自此人之手的确疑点很多。因为田中的对华外交政策有个名堂,叫做积极外交。

 

田中奏折在远东军事法庭上曾成为起诉证据之一

 

所谓积极外交,就是依靠奉系军阀首领来维护和扩大“满蒙权益”。虽然一样是打坏主意,但它与“征服满蒙”毕竟还是两码事。

其实田中奏折的大部分理论观点,都来自于“最终战争论”。

石原的理论一出炉,就被日本陆军当成了宝贝,并成为关东军策动九一八事变的指导思想。

一切都预示着,关东军这次不光是消灭两个东北的头头脑脑就算了。他们要玩儿一把大的,把“满蒙”一口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