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纵连横一(第2/3页)

车夫说:“借来的。”

“那可得照顾好了,不然还得赔,不能乱抽啊!’

嫁车到了丈夫家门,新娘被搀扶下来,看见灶火烧得通红,她赶紧抻着脖子就喊:“伴娘呀,快去灭掉灶膛里的火,火太旺,会失火的。”

一只石臼(捣米脱壳用的)又挡在路上,她又赶紧吩咐:“快把它搬到窗下去,这儿真乱!别磕着别人。”(倘若她看见衣服晾在绳子上,也一定要喊:下雨啦!打雷啦!别忘收衣服!)

“这个新媳妇,屁股还没坐稳,就一路唠唠叨叨成了管家婆!哈——!”白圭讲这个寓言是为了讽刺惠施刚到魏国就叽叽歪歪瞎指挥,瞎抨击,指手画脚,讨厌死啦!

惠施听了,面不改色心不跳,说:“《诗经》有言,恺悌君子,民之父母。恺是大的意思,悌是长的意思。君子的品德,高尚盛大,号称民之父母。父母教育孩子,还分什么时间场合?白圭这人躲在一边说风凉话,把我污辱为‘具有恺悌之风的新媳妇’!唉,我真白把他当人了!”

白圭听完,答道:“用帝丘出产的大鼎来煮鸡,多加汤汁就会淡得没法吃,少加汤汁就会烧焦还不熟。这种鼎虽然高大漂亮,不过却没有用。惠施只会说漂亮话,就跟这大鼎相似。”

惠施说:“不对。假使当兵的饥饿难耐,看见这只鼎,上边加上一个甑(蒸饭用的屉),与鼎合在一起,用来蒸饭,是最合适不过的,怎么说它没用。是你不会用我吧!”

白圭说:“无用的东西!看来你只能托着甑,蒸饭用啦!”(也够损的!)

白圭只顾骂街,自己爽了,魏惠王却不高兴了。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白圭不给惠施面子,就是不给信用惠施的魏惠王面子。魏惠王很着迷惠施的学说,自己在马陵大败,很想有所新的举措,于是让相国白圭办退休手续,惠施接班为相。惠施制定了新的法令,国人们都很满意,当然也不乏吹毛求疵者,说法令中含有靡靡之音,所以不实用!(真不知法令中怎么会有靡靡之音,怎么想的啊?)。惠施不以为意,他身为相国,志得意满,谱也大了,一出行后边就跟着好几百辆车子,有几百人步行侍奉。这些人都是他的幕僚和门客,不耕而食,谈天轮道,白拿工资。有人于是到魏惠王那儿提意见,说惠施这帮人都是吃白饭的,好比损害庄稼的害虫。

魏惠王说:“你这个意见提的很尖锐嘛。不过我们还是听听惠施自己怎么说。”

惠施说:“就比如筑城墙吧。有的人拿着大石杵在城上捣土,把土夯实;有的人背着簸箕在城下运土。都是大汗直流,俩腿哆嗦。但也有轻松的,比如我,拿着勘察仪器观望方位,似乎很轻松,其实不轻松。这是分工的不同啊。你让善于织丝的女子变成丝,就不能织丝了;让巧匠变成木材,就不能切削木材了;让圣人变成农夫,就不能管理农夫了。我就是管理农夫的人啊。”惠施这些伟大的比喻博得了魏惠王的赏识,魏惠王甚至想退居二线,把国家禅让给贤德的他,称他为仲父,被惠施婉言谢绝,知道自己没那个号召力。

没多久,惠施从前的好朋友、无政府主义者、做梦梦见自己变成蝴蝶的庄子先生,醉生梦死地流窜到魏国来了。“庄子来了,他想抢您的相位吧!”有人跑来报告。惠施闻言很恐惧,在大梁搜查了三天三夜,想把庄子揪出来,踢出大梁去。

庄子主动跑来投案自首,说:“老朋友见面,也不至于如此啊!我听说南方有一种鸟,名叫‘鹓鸀’(音原除),你听说过它吗?这种鹓鸀,是一种高尚的凤鸟。它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可是有一只可恶的老鹰,嘴里叼着个大臭耗子,看见鹓鸀打头上经过,就立刻仰面而视,嗷嗷大叫——(口赫)!哇!滚开——别抢我的臭耗子!惠施先生不会是也想对我(口赫)哇吧?”

惠施被说得没脾气了,把庄子留下,每日与之辩论人间第一等的大道理。他还领着庄子参观了魏惠王的厨房,观赏庖丁解牛的场面。庄子从中悟出了游刃有余,养生保身,逃避社会的理论。魏惠王听了说:“善!”

到了星期天,魏国的天气很好,城里的人都出去植树造林,惠施也带着庄子经过城门,走上护城河的长桥,俩人趴在桥栏杆上,无聊地低头看河水。庄子说:“快看,小鱼们出游从容,多快乐啊。”

惠施终于得了机会,拮难庄子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不是鱼,你怎么知道鱼快乐,快别瞎掰了。

庄子说:“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鱼快乐。

惠施说:“我不是你,固然我不知道你;你也不是鱼,当然也不知道鱼快乐啦。哈哈。证明完毕!”

庄子急了,觉得中文不够表述真理的了,就把英语都冒出来了:“Let us go back to your original question. You asked me how I knew the happiness of the fish. Your question shows that you knew that I knew. I knew it from my own feelings on this bridge.”

俩人脸红耳赤地讨论着认识论、移情作用等高深道理,消受着桥上的波影,不知不觉天就晚了。这个小故事一直被哲学界传为美谈。后来,惠施又对庄子说:“魏惠王最近给我了一个大葫芦籽,我把他种下来,结果葫芦长成了精,大得像个游泳池,能装五石东西。可是装什么好呢,装水的话,它又撑不住,压碎了。切成瓢的话,这么大的瓢,哪有适合它的缸啊。”

庄子说:“看来你是拙于用大啊。你为什么不把它做成一个救生艇,拴在身上,浮于江湖,多么畅快!看来你的心性还没有修炼到澄空啊!”(葫芦是古代流行的交通工具,特别是发大水的时候,可以救生。民间至今还用葫芦船:住在黄河南岸的农民,要到北岸种地,就是抱着葫芦渡过去。中原旅馆多以葫芦为幌子,认为葫芦是救生的象征。)

相国惠施又说自己有一颗大树,大樗树(念初),大的要命,却东扭西曲,不能当房梁,实在也是没用。庄子说,你有一颗大树,却怕它没用!你何不彷徨乎无为于其侧,逍遥乎寝卧于其下。什么都不干,什么都不想,谁也欺负不了你,你什么痛苦也没有,多过瘾啊!

后来,惠施死时,庄子在惠施墓前有一篇讲话,称赞惠施“学富五车”,还深情比喻两人的深刻友情,讲了郢人运斤的故事:“有一个郢都卖把式的人,把白粉涂在鼻尖上,薄若蝇翼。他的搭挡拿起斧子,运斤成风,从上往下劈,一斧子就削去那层薄粉,而鼻子毫发无伤,面不改容。后来,这鼻子的主人死了,搭挡也不敢运斧子了——因为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鼻子主人了。如今我的老搭档惠施他死了,我再也谈不出任何高妙的道理了!”(这是真心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