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纵连横二

不提庄子放任自流,说说惠施当初呆在大梁城里当相国,积极用事。魏惠王问他:“我们前一时期桂陵大战、马陵大战、西河之战,三次大战失败,有生力量全被歼灭,秦人现在又从西边侵夺不已,国内形式非常危险啊。”

惠施回答:“我有一个办法,是从我们名家的学说来的。我们请齐国也称王,他一有王名,别人一定责求他的王实,发现他有名无实,诸侯必然从而攻之。齐国就没机会威胁我们了。”于是,魏惠王亲自两次跑到东方大齐,找田因齐,喊他大王。但是田因齐不见他。魏惠王干脆穿上丧国之服,戴着布帽子,以战败者身份,把自己拘禁起来,请求朝拜齐国。田因齐还是不肯接见,不肯“求同存异,使两国关系不断取得新的进展”。魏惠王急了,使出最后一招,一口接一口地使劲喊田因齐为大王。大王!大王!大王啊!

终于田因齐听得痒痒难耐,乐了,索性也继魏惠王之后称起王来,是为“齐威王”。俩人在山东滕县召开大会,魏惠王和韩国领导人拥戴齐威王为王,时间是在公元前334年(商鞅死后第四年)。这就是所谓的“齐魏相王”。这时候的天下,就有了周、魏、齐、楚、越五个王了!对此,老周天子没什么意见。但是楚威王不乐意了(惠施名实相悖的用意得到印证)。楚威王为什么不乐意呢,魏称王了不算,齐也称王,而且连过结合连好,在会议上故意嚷嚷“卑楚”,意思是共同抵制南方楚国,使得楚国深感不安。楚威王对此愤怒已极,“寝不寐,食不饱”。第二年,为了表示他对齐威王(田因齐)称王的愤怒,楚威王次年发动“护法战争”,讨伐齐威王,亲自远袭齐国,在泗水之上击溃齐将申缚,打击齐国势焰,客观上缓解了魏国在三次大败之后的危险局面。魏惠王却躲在一边看热闹,消耗齐国。惠施的的策略得逞了。

可是魏惠王的日子仍然不好过,东线齐国没事了,西线却难受起来。他的西边,虽然新死了商鞅,但商鞅那一套艰苦卓绝的战时法西斯主义和富国强兵法家政策却没有死。秦国人在新任国君秦惠文君(原太子驷)领导下,继续深化法家改革,遏制分封,强化君权,起到了发展国力的作用,同时内急耕织,外重战伐,咄咄逼人,不厌其烦地从西边攻侵魏国。商鞅的继任者,秦国大良造“公孙衍”先生给魏国又做了大外科手术。公孙衍继商鞅用兵夺得部分河西之地之后,再度指挥秦兵践踏河西要塞,俘虏了驻兵这里的魏国西线总指挥大将龙贾,斩首八万,重创魏国西线主力军。龙贾所筑起的长达1200里的西线长城,成为秦人的国内旅游景点。公孙衍是个缺少媒体炒作的时代弄潮儿,能力很强,此时暂露头角。

次年,秦人的力量甚至跃过河西要塞,渡过黄河天堑,夺取黄河以东的“河东三邑”(山西南部的万荣、曲沃、河津地区,这都是当年晋国的龙兴之地,晋献公打下来的地盘),从而印证了五十年前吴起在黄河泛舟时的预言:“河山之险,不足以保社稷也!”黄河天堑也挡不住秦军啊。

同年,公元前330年,有一个叫张仪的人从中原游浪到了秦国,通过外交手段,帮着秦国彻底吃进了魏国河西地区全境(吴起当年打下的地盘全没了)。

现在插说一下张仪同志简历:

张仪原籍也是魏国(魏国的人才流失率真高啊。吴起,孙膑,商鞅,张仪,公孙衍这帮人都跑了。这是由于魏文侯以后的国家领导人魏武侯、魏惠王一味重用宗族高干造成的,虽然强化了王权,却失去了强材。)张仪的祖上也曾比较阔气,是魏国公族的第十八竿子能打到的亲戚,但到了他这辈儿已全不顶用,基本上是个穷光蛋,张仪不得不自谋出路。他跑去做了鬼谷子的高材生,比孙膑、庞涓那一届学生晚了二十年。不过,据未经证实的消息说,张仪在云梦山学习期间缺乏自律,行为不端,爱偷同学的铅笔刀和凉在外面的衣裳。导致大家只好互相偷,才保证了有衣裳穿(就像大学生你偷我自行车,我偷你自行车)。毕业以后,张仪跑到楚国鬼混。

仗义每在屠狗辈,百无一用是书生。文弱的张仪在楚国租了个小屋子,待业,吃不起饭,完全靠着外出赴宴,才摆脱了在家中被饿死的危险。有一次他去上柱国“昭阳”先生家蹭饭(上柱国就是从前的司马,位在令尹之下)。张仪厕身宾客之中,跟大伙一起向昭阳先生敬酒。当大家吃到贼饱的时候,昭阳先生突然发现他的电脑不见了(对不起,是宝玉不见了,不是昭阳电脑)。

下边的帮闲们都说:“没错,准是张仪偷的。张仪这家伙贫而无行,最就爱偷别人的铅笔刀和衣裳了,一定是他盗了您的宝璧。”于是大家一起起哄,去抓张仪。张仪为了防饿,肚子吃得胀极了,还以为大家要做游戏呢,很高兴被带到堂子中央。当被按在地上以后,才知道是要挨打。张仪很后悔,早知道就不吃这么多了。

“我不想肚子朝下躺着,”张仪提出要求,“那样我会爆炸的!”

“那就肚子朝上。”

“那我也受不了啊!”

最后选择了跪着手扶砧板,被竹板或荆条抽打几百下。一板条下去一条痕,几百下之后基本上体无完肤了。张仪像一条全身被割成小菱形块块的松鼠桂鱼,张着大嘴,疼得叫不出声来。奄奄一息的他被抬回租住的房子里,他媳妇看见门口抬进来一个胖大海(泡过了的),惊问:“哟,今天怎么吃这么多啊?比以往格外的胀啊。”

“什么胀啊!这是胀起来的吗?我,我已经被打得——唉呦呀呀,快来扶——”

“怎么被打了?你这么斯文的人,谁敢打呀——?”

张仪躺下以后,还不肯昏睡,硬撑起来问媳妇道:“你看看我的舌头,还在不在呐?媳妇。”

媳妇像牙科医生那样扒开看了:“还在呀。软软的还在。上边还有味蕾。怎么了?”

张仪把宝贝舌头收回去放好,偷偷坏笑着说:“舌头在就足以了。以后全靠着它呢。”

“那倒是,没有它怎么出去蹭饭?”

张仪嘿然一笑:“你不懂。君子之身,能屈能伸,丈夫之志,可大可小。”然后一头栽倒席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