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宰相下狱,哪里还能活着出去(第2/4页)

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可以不忠于某个皇帝,也不能算是一个忠臣,但他绝对不是逆贼。他能换了不听话的皇帝,但却从没想过要背叛李唐,改朝换代。

武则天早已看透了裴炎这个人,她要继续走下去,就要寻找新的政治盟友,而裴炎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内战如火如荼,武则天没有做出第二选择,将裴炎清理出权力系统才是她的唯一决定。

武则天命左肃政大夫骞味道(原御史台)、侍御史鱼承晔收集裴炎的罪证,罪名就从“疑有异图”开始入手,也就是收集裴炎谋反的罪证。

裴炎不是让太后还政李唐吗?而李敬业也要匡复李唐,他们是内外联系,意图谋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其实李敬业叛乱与裴炎并没有必然联系。可是一旦罪名确立,一切又都顺理成章。官居显位的宰相裴炎就这样一夜之间成了阶下之囚,骞味道、鱼承晔二人奉太后武则天之命,对裴炎进行了严刑审讯。

裴炎受刑不过,招出一桩事实:九月间,他曾企图趁太后出游龙门之际领兵突袭,拘禁太后,逼其让权,还政于天子。后因大雨,武则天取消龙门之行,未能实施。

裴炎的介入,使叛乱集团的活动又添加了新的内容。这预示着当权士族的核心部分已经剥离出另一支力量,那就是协助叛乱分子的部分。

第二天,武则天在紫宸殿接受完百官朝拜之后,便下令将裴炎收押。

在裴炎和朝臣们惊惧的目光中,武则天将那封密书掏了出来。她向大臣们郑重地说:“这不过是一个拆字格,青字拆开来是‘十二月’,鹅字旁边是‘我’字,而‘鸟’是会飞的东西,有不受约束的意思。裴炎的这封信是在向叛军示意,其在十二月间为内应。”

这一解释使群臣恍然大悟,裴炎知道自己的死期将至,也没有再为自己做最后的辩解。

他俯伏在地,默无一言。不管他过去和武则天有过多少默契于心的政治交易,也不管裴炎此时的内心还深藏着多少个人政治目的和利益诉求。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在涉及君臣纲常、社稷安危的原则性问题上,裴炎的态度很明确。

与其充当武则天颠覆李唐的帮凶,变成一个人神共愤的乱臣贼子,或者在这个老妇人的石榴裙下摇尾乞怜,蝇营狗苟地活过下半辈子,还不如引颈就戮,痛快一死。

在裴炎看来,这么做最起码能保住一个李唐忠臣的名节,还有脸面到地下去见高宗。

直到武则天给裴炎定罪的时候,她都没有指出裴炎与叛乱集团有何交往,而是给他加上一项内容空洞的谋反罪名。连武则天自己都无可否认的事实,那就是如果自己将来能够篡夺李唐江山,那么其中有裴炎的一份功劳。

2

二月废立以后,程务挺在洛阳待了一段时期。这一年七月,李敬业等人的活动还处于隐秘阶段,武则天以为时局已经渐渐稳定下来,就叫程务挺返回灵武。

这次回灵武,武则天还专门给程务挺升了半级,以前他是以右武卫将军资格作单于道安抚大使的,而现在他以左武卫大将军的身份做了单于道安抚大使。

这时的程务挺正在前线与突厥交战,他手里握有重兵。

自从裴行俭含愤退出军政界后,程务挺就成为大唐帝国升迁最快的军事将领。程务挺能够走到今天,与他立下的卓越战功密不可分,抗击突厥,扫平叛乱,都能见到他无处不在的身影。

嗣圣元年(公元684年)二月,程务挺曾经率领羽林军勒兵入宫,为武则天废黜中宗立下头功。从这方面看,程务挺应该算是武则天的人。可是当武则天要对裴炎动手时,程务挺却陷入矛盾之中:武则天是决定自己命运的人,而裴炎则有恩于自己。

当初他是在裴炎排挤掉裴行俭后才获得晋升机会,因此他对裴炎一直心存感激。

程务挺在军中很有威信,尤其在边疆名声很大,让突厥人闻风丧胆,一遇程务挺军便不战而逃。或许是自恃功高,太后武则天多少会卖给他一些面子。

可这时候他的感觉出了问题,就算你是军功赫赫的武将,那又如何?地球离开谁都会转,裴行俭不是认为自己是天下第一吗?那么在他死后,换了你程务挺,不是一样让唐军成为突厥人的梦魇吗?

历史的经验告诉武则天,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人是不可以替代的,更没有什么人是值得一辈子去信任的。武则天不信任程务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个女人在朝堂之上行走太过危险,她早已开始修炼防狼术了。每一个置身于这个圈子的人都像是一头权力虎狼,随时会置他人于死地。

程务挺的手下偏将裴绍业正是武则天安插的一个线人,裴绍业的任务就是——死盯程务挺,盯死程务挺。  

武则天需要利用群臣之间的相互倾轧,以获取更大的政治利益空间。武则天拿起程务挺为裴炎求情的密函抖了抖,分量不重,但是足以要人命。她看都不看就做出了自己的判断。程务挺要反!

她的推理很简单:程务挺既是裴炎的好友,又是扬州叛乱集团的核心人物唐之奇和杜求仁的好朋友。如果程务挺的军队哗变,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武则天没有做更多的铺垫,她命左鹰扬将军裴绍业火速赶往军中。现在对武则天而言,只要涉及叛乱事件,真相是否属实已经不是最重要的问题了。她必须向天下臣民发出血的警示。

程务挺做梦也不会想到,朝廷的使者竟然会来得如此之快,并且来的是自己的偏将,他以为武则天派裴绍业来协助自己工作,毫无防备。裴绍业一到军中,就召集开会,传达从东都洛阳带来的最高指示。会议由程务挺亲自主持,他简单说了两句,就把话语权交给了裴绍业。

裴绍业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读出这份密令:程务挺勾结乱党,有异图,立斩!

在诸将还没反应过来时,刀已经砍断程务挺的脖子,然后抄没家产。

由于裴绍业本是程务挺麾下将领,这次事件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军权便顺利实现交接。

程务挺死了,最高兴的莫过于突厥人。程务挺是他们在战场上的克星,如今将星陨落,他们终于可以彻底放松,喝酒喝到醉,睡觉睡到醒。

这是一个值得他们去尊重的对手,突厥人很厚道,还特地为程务挺建了祠堂,里面就供奉着程务挺一尊神——战神。

不要说别人,就是身边近侍上官婉儿对武则天不事查询就斩杀程务挺也感到疑惑不解。

在后来一次谈话中,武则天对她说:“很多人不明白为什么我不问青红皂白就诛杀了程务挺,其实他是否参与谋反并不重要,程务挺或许是做了杀鸡儆猴的祭品。我只想借机告之天下,无论他是谁,都必须效忠本朝,不能有二心。我想告诉天下文武百官,没有我不敢杀的人,不要以为如今洛阳宫只剩下孤儿寡母,什么人都可以犯上作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