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山雨欲来的无限悲凉(第4/5页)

武则天用沙哑而冰冷地声音问道:“昌宗是否有功?”像是在质问,你们谁敢说昌宗无功?

朝臣们一听,一个个愣在了当场,他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应对。

就在这时候,内史杨再思给出了一个令武则天极为满意的答案。他说:“张昌宗合炼神丹,皇上服用之后有效果,这应该是最大的功劳。”

朝臣们再一听,不免内心犯嘀咕,可也不好明着说什么。张昌宗站在女皇身边,本来略显紧张的神情放松了许多。武则天听了,脸上严肃的表情也稍有缓解,杨再思又道:“张昌宗以前与张易之共同为陛下调制神丹,陛下服用之后,认为非常有效,且有助于延长天子大寿,这就是对朝廷有功。”

杨再思是个无耻之徒,当时很多人都看不起他。左补阙戴令言专门写过一篇《两脚狐赋》的文章讽刺他。文章大意是杨再思的个性狡猾如野狐,不同的是,只有两只脚而已。

杨再思知道这件事后,怒不可遏,立刻采取了报复行为。他诬告戴令言,将其左迁至长社为县令。杨再思自从在延载三年受命担任鸾台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列席宰相之后,一直都保持着宰相的地位。朝臣们私下都说这是因为他懂得讨好“二张”以及与武氏一族的关系。

杨再思是一个对上对下始终一团和气之人。有人曾经当面问他:“公位极人臣,为什么对人还要采取低姿态?”

杨再思的回答充满了狡黠的意味。他说:“树大招风,我们做人一定要像风中的柳条一样,柔软、迎合,才能保住自己和家人。”

武则天很是高兴,不待其他宰相发话,立刻传旨赦免张昌宗。

然而拥护李唐的大臣们已视“二张”为眼中钉,岂会这么容易就罢手?两天后,宰相韦安石从附近区县视察灾情回来,见张易之等人在牢房里,锦衣美食,吃喝玩乐,有滋有味地享受生活。韦宰相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将诸张剥去身上的华服锦衣,换上囚服,移于别室关押,而后用车拉着诸张在狱中的豪华用具,邀上另一宰相唐休璟直奔朝堂。

朝堂上,宰相韦安石和唐休璟将那些东西一字摆开,对武则天说:“皇上,您自己看看,张易之他们是在收监期间吗?”这二人算是倒张集团的重量级人物,因为他们不仅是宰相,而且还兼任东宫的左庶子和右庶子,属于拥护李唐的核心力量。他们一出手,事态顿时有扩大升级的倾向。

武则天看着那些金银用具,锦被御酒,还有绘着美人图的檀木屏风,惊讶地说:“谁人将奢具送入牢中,乱我法度?”

“堂堂的三品宰相,夏官侍郎宗楚客!”韦安石指着堂下的宗楚客气愤地说道。

宗楚客急忙上来叩头跪奏道:“张氏兄弟侍候皇上有功,平日在宫中养尊处优,臣怕他们受不了牢狱之苦,故好心为之。”

韦安石恭手道:“国家法度堕落于此,怎不令天下人耻笑!?臣请对诸张一案速作处理,并把党附“二张”的宗楚客一并治罪。”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众目睽睽之下,武则天也不好任意妄为,决定采取丢卒保车的举措,将张同休贬为岐山丞,张昌仪贬为博望丞;佞相宗楚客左迁为原州都督,充灵武道行军大总管。要知道他在这一年刚受命为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成为宰相之一。

武则天不愿与宰相们发生直接冲突,可是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为张易之开脱的理由,只好将韦安石外派到扬州去做长史。

八月七日,武则天又以契丹入寇为由,任命唐休璟为幽营都督、安东都护,将其打发到东北。唐休璟临行前,特向太子李显辞行,并提醒太子道:“‘二张’恃宠生娇,屡失为臣之礼,必将生乱。殿下宜留心防备。”

中宗复辟后,称此言对他影响极深,一直深藏心中牢记不忘,神龙宫变前曾经一度想要召回唐休璟问计。至此,我们终于看到了此案背后李唐皇族淡淡的影子,尽管只是通过间接的反映。

拥李派大臣准备了数月之久,张昌宗贪赃案与张易之罪案几乎同时发动。由此可见图谋之深远。然而如此声势浩大的举动,仅仅半个多月就有了结果。张氏兄弟仍然逍遥法外,仅仅两个亲戚被贬外放而已,而拥李派却损失了两名宰相,可谓得不偿失。

虽然武则天以调韦安石、唐休璟的方式,免除了对“二张”的审判,但是并不意味着“二张”问题的结束。人们已看出武则天的尴尬处境:既要保护“二张”,又要敷衍舆论。她已经是捉襟见肘,左支右绌,露出窘态了。

当朝臣们正在积极整顿“二张”之时,武氏一族也在暗中默默地关注着事态的演变。此时武氏的领头人是武三思。武三思的住处与太子李显相邻,他常去拜访李显。武三思自认为,自己已经与太子建立起了相当友好的关系。

武三思知道,朝中形势已经有所变化,武皇已是风前残烛,随时有熄灭的可能。一旦女皇不在,寄生于她的“二张”兄弟,也将会随时结束他们的命运之途。在这种情况下,武三思没有组织武氏一族的人参与驱逐张氏兄弟,可也没有向张易之、张昌宗伸出援手。武三思的政治野心虽然还在,但已经由原先想要夺取天子大位转为强化外戚的势力,进而达到操纵皇权的目的。

长安四年(704)八月,突厥将领叱列文崇反叛。

九月,宰相兼相王府长史姚崇也被武则天以突厥叛乱为理由外派为灵武道行军大总管。虽然默啜可汗随即求和并送回扣押多时的武延秀以示诚意,但姚崇仍需以灵武道安抚大使的身份出使西北边陲,其真实原因是因为他得罪了“二张”。

武延秀的回归,还是让武氏族人大感欣慰的。武氏一族为此举行了盛大的宴会,欢迎他的回归,给他种种鼓励。族人对他还是抱有极大的同情之心,他的父亲武承嗣在此之前已经病逝,继承父亲之位的长兄武延基也被赐死。

太子东宫和相王府的人接连被调离洛阳,且都是名臣良将,当然会惹得天下议论纷纷,人心惶惶。朝臣们对张易之、张昌宗的不满越来越强烈,怒火甚至延及到武则天身上。

人们不明白则天皇帝为何要如此袒护两个无德无功的男宠,把那么多才华出众的朝臣逐出神都,这不是“亲小人,远贤臣”是什么?或许,她只是想要借此打击两位皇子的势力,她对儿子的调教还没有结束。

大概不希望人们对她回归李唐的政策产生误解,武则天有意利用这次突厥请和的机会重返长安,在西京接待突厥使者,然而尚未成行她便已病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