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山雨欲来的无限悲凉(第2/5页)

没想到的是,宋璟根本不给他留面子,只是扭头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下官才能低劣,地位也在诸位之下,张卿才是当今百官之中的第一人。”

这时候,有一个官员就出来打圆场了,就说:“宋公,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你怎么能管五郎叫张卿呢?”

这个官员虽然是为了讨好谄媚张氏兄弟,但也不是信口胡言。这里面涉及到唐朝人的语言习惯,当时的奴才都管主人叫郎。由于张易之、张昌宗受宠,所以很多官员称他们为五郎、六郎。没想到今天,宋璟突然冒出一句张卿来,所以这个官员就提醒他。

当时也有朝臣见到“二张”当面称其为“公”,因为这时候张昌宗已被封为邺国公,张易之也被封为恒国公,所以,称兄弟俩为“公”是当然之理。宋璟上下打量了插话的这位官员,然后手指对方,愤然道:“你又不是张易之的家奴,你怎么能管他叫郎呢?”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一些拥张派官员更是羞愤难当,脸色十分难看。这样一句极负嘲讽意味的话语,让现场的气氛十分尴尬。

拥张派和倒张派在当时确实是水火不容,势力也是旗鼓相当。

一方面拥张派里有很多的高官,包括一些宰相。由于“二张”的得宠,就连他们的几个弟弟也都跟着沾光做了高官,所以说“二张”的势力不容小觑。

与拥张派相比,倒张派的优势在于群众基础。也就是说,有正义感的大臣和在野人士是倾向于倒张的。他们的观点是,“二张”祸国乱政,倒张是为救国。

长安四年(704)七月,武则天带着“二张”从长安返回洛阳。第二天,武则天就下诏将张易之、张昌宗的三个堂兄弟收监。他们是司礼少卿张同休、汴州刺史张昌期、尚方少监张昌仪。三人均犯了贪污罪,案情牵涉到张易之、张昌宗兄弟二人。

武则天在长安时,大概就已经收到对张氏兄弟的控告状。她感到事态重大,在长安处理不太方便,于是决定返回洛阳。其实洛阳老百姓早就开始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表明他们的倒张立场。张易之、张昌宗当时整天藏于深宫,老百姓根本见不着他们的影子,更没有机会表达愤怒,可他们的亲属还是受到了牵连和打击。

就在这一年的年初,尚方少监张昌仪在洛阳刚建了一所豪宅。有一天,张昌仪刚刚起床,看门的人慌慌张张地就跑来向他报告,说他们家大门上被人写了一行字,什么字呢?“一日丝能作几日络”。这句话就是说,只能够用一天的丝线,能打几天的结子呢?言下之意,看你还能狂妄到几时?

张昌仪赶紧让人擦去,同时吩咐看家护院的一些人,晚上好好守着,抓住这个人,把他给我往死里折磨。当天晚上,各种保安措施都用上了,看门护院的人在外面守了一夜,却连个鬼影都没抓着。

第二天早晨,那行字又出现在了大门上,一连六七天都是这个样子。张昌仪被折腾得一点脾气也没有了,索性他也就不往下查了。

他抄起笔,在那行字之后添上了四个字“一日亦足”。你不是问我还能狂到几时吗?那我就告诉你,活一天算一天,活一天就要狂妄一天。这话说得活脱脱一副流氓嘴脸。

对付流氓最好的办法是用流氓手段,用写字这种文绉绉的方式,对张昌仪这种人来说毫无用处。留字之人,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自从张昌仪写了这四个字之后,门上再也没字了。

其实无论是倒张,还是拥张,其本质还是为了争夺未来的皇位继承权。就在这时,武则天收到了一份特殊的奏章。安平王武攸绪弃官,入嵩山隐居,并留下弃官表文。

安平王武攸绪在表文中解释自己如此做的原因,是担心武则天和武氏亲属们留他,如果不弃官,就无法面对武则天的挽留,因此,他只得采取弃官留表这种方式。武攸绪在奏疏中反复强调此举纯粹出自本性,与政事无关。

这突如其来的报告,加剧了武则天内心的忧虑,她不相信武攸绪出自本性一说。她以为,古往今来的隐士,十之有九都有其他的原因。同时,她从历史的记载获得了一个概念,凡是承平之世,隐士就少,一到乱世,隐士就多了起来。

她以为,在仕途中遇到困难,或者在政治上遭遇了不得已之事,才会让人想到归隐,而武攸绪在仕途上并没有遇到阻力,一定是政治上特殊的原因促使他隐退了。

是什么原因呢?武则天实在无法理解。在她的想象中,武氏一族荣显已极,顺遂也到了极点,没有任何理由能使他萌生退意。可是她转而一想,在昏昏然的武氏族人中能够出现一个孤标傲世者,也不是坏事。

武攸绪的离去,使武氏族人感受到了风雨欲来的无限悲凉。这是一个没有未来的时代,一旦武则天驾崩,武氏族人会走到什么地步,是可以预料,又无法预料的。武攸绪走了,为了躲避即将来临的暴风雨而走了。

武攸绪离职隐居带来的征兆,并没有引起武氏皇亲国戚和宠臣们的重视,他们继续为眼前的权力而倾轧斗争着。

多事的长安三年终于过去了。长安四年(704)春正月,在梁王武三思的建议下,毁了仅建四年不到的三阳宫,在万安山又修了一座兴泰宫。万安兴泰,新年新气象,取个好彩头。这是一项由朝廷拨巨款兴建的大工程。大工程就要由一位大人物来接手,宰相李迥秀在这时候登场了。

李迥秀是“二张”集团的重要成员,也是当朝宰相。他还有一个更加隐秘且艳俗的职业,张易之的母亲张太夫人的情夫。

自古以来,无论是做情妇还是情夫,也许一开始是建立在“权色交易”之上的,但人毕竟是有感情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就很难说这还是一种简单的交易了。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年轻貌美的女子,可李迥秀却傍了个人老珠黄的妇人,内心的委屈可想而知,可他又无法拒绝。

张氏兄弟的父亲死得早,母亲阿臧守寡多年。不想母凭子贵,让不甘寂寞的阿臧春风二度。她居然看上了年轻俊秀的凤阁侍郎李迥秀,想要与之成亲,实际上也就是让他充当自己的面首。

当时武则天宠爱“二张”兄弟,对他们的母亲也是恩宠备至,封其为太夫人。除此之外,武则天还推己及人。她想自己已是古稀之年,见着年轻妖娆的“二张”还是欢喜得不得了。张氏兄弟的母亲比自己还年轻十岁,肯定也是如此,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武则天对才能、人品、容貌都相当突出的李迥秀也非常有好感。偶尔会召他和他的母亲到宫中,给予优厚的待遇。婢女出身的李母能够享受如此待遇,这让为人子女的李迥秀心中感激万分。当武则天要将阿臧嫁给他时,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