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四颗脑袋一个结局(第2/4页)

不管事实最终如何,武则天的内心非常清楚,她实际上已着手为自己安排后事了。

文昌左相武承嗣仿佛看穿了武则天的心思,武则天在立储一事上表现出来的犹豫和摇摆的确是一个不祥之兆。来俊臣曾经多次提醒武承嗣,一旦武则天对皇嗣李旦的怜爱之意苏醒复生,武承嗣和他本人就将面临着被抛尸荒野的命运。来俊臣说得言之凿凿,好像除此之外,真就不会有什么更好的结果了。就目前的情形来说,他们可以选择的对策只有一个,那就是将皇嗣李旦尽快除掉。

这一年九月,丁亥朔(初一),帝国的天空再度出现了异象——日食。

魏王武承嗣率领五千人上表为武则天请加尊号“金轮圣神皇帝”。按照佛家的观点,菩萨成为转轮圣王后乘坐的车子有金、银、铜、铁四种质地,分别称为金轮圣王和银、铜、铁轮圣王。

金轮圣王统治四天下,其余圣王依次递减为三、二、一天下。武则天对这一尊号相当满意,身着天子冠冕,接受臣民及四方朝拜。

武则天虽然已经七十多岁,但她仍让朝中大臣们感觉,老妇人其实并不老,与天后时期相比,她在掌控权力、调度人事方面,更多了几分成熟与稳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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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是一个有着霸权意识的执政者,她的统治风格带有浓厚的“独裁”色彩,她深谙法家的法、术、势之道。作为史无前例的女主,虽然大体上仍沿袭大唐的法令与制度,但却能应势而为,有选择地遵守李唐的体制。

武则天知道,自己的大周要摆脱李唐的影子,就是要有意识地适当性破坏,如此才能破茧而出。如果武则天只是一味地固守大唐之法,那么她只是李唐王朝的守财奴,是李唐的太后而已,无法形成个人的统治风格,也绝不可能做到独揽权柄。

武则天破坏律令的手段是用势与术,同时以刑、赏交互使用的方式推进。这也是她之所以能够独断专行,统治帝国二十一年之久的主因,也是她最终走向覆亡的主因。武则天无论是要继续称制还是登基,在性质上都是权力掌握和夺取的问题,她必须面临还政的政治惯例和传统男性的父系社会压力。与那些开国皇帝相比,她身边没有一个为自己打天下的开国集团,如刘邦的丰沛集团或李渊的太原集团。她从十四岁入宫,如今已七十岁,绝少接触社会、结交豪杰,开创大周时依靠的是取得代行君权的称制权,后来是依靠酷吏稳住它。随着她开国为君,酷吏也变成了帮助她打天下的开国功臣。

等到武则天坐稳江山之后,开始厌倦了酷吏那一套恶心人的手法。酷吏虽然能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但作为统治者,不光要清除异己,更要树立亲民的形象。打打杀杀,太不具有人性化。

武则天是个有经验的政治家,她打算化化妆,打点粉底遮遮丑,以一种亲民的姿态出现在世人面前。这么多年,丢掉的形象分要赶快补救。想来想去,武则天还是决定从哪里跌倒,就让别人在哪里躺下。

天授二年(691),武则天决定动手,她要借几颗老牌酷吏的脑袋用一用。

第一颗脑袋,正是那位第一个站出来拥她为帝的傅游艺。傅游艺曾经是帝国的希望之星,在武则天登基这件事上,他是出了大力的。

一个小小的合宫县九品主簿,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一跃成为三品宰相。由于晋升太快,他身上穿的官服好像变色龙的皮,由青而绿、自朱而紫,很多人都称他为“四时仕宦”。

当年傅游艺带着几万被天意神旨煽动的群众大规模上访,力挺武则天当皇帝。后来他成为酷吏也是形势需要,武则天清理李唐皇室,又是傅游艺作为马前卒。他因为奏请武则天诛杀流放到岭南的罪犯,而被列入酷吏名单。

傅游艺升迁太快,他的升迁之路触及了多方利益。他对李唐皇室下黑手,为李唐旧臣所恨;又因残忍地诛杀流人,让天下人为之鄙夷。他的快速发迹引发了同辈官僚的嫉妒,无数双鲜红的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伺机而动。

傅游艺没有辜负那些期盼的眼神,一切来得太快,犹如一场梦。当梦醒的时候,他离大限也就为期不远了。

那天他刚刚赴宴归来,或许是因为酒喝大了的缘故,回家倒头便睡。他做了一个不同寻常的梦,在梦里他身着华丽的衣服,登上湛露殿。醒来之后,他仍陶醉在梦境之中。傅游艺认为这是一个好兆头,不但在家人面前宣扬,在亲友面前也大肆显摆。于是有好事者就跑去告发,说他有谋逆之心。

武则天没有犹豫,当即批示,逮捕下狱。傅游艺不堪受刑,自杀而亡,看来酷吏也承受不起严酷之刑。

酷吏的出现是为了肃清唐室和那些希冀光复唐室的旧臣,当所有的目标渐渐达成之后,他们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在现实中,酷吏们围剿的目标已经不像先前那么明确。如果失去对象,那么所豢养的猎犬也就不需要了。

或许是预感到末日降临,酷吏们为此感到焦躁难安。为了摆脱这种困境,他们要不断地为武则天制造对立面和假想敌。只有让武则天陷入政治恐慌,他们才有存在的可能性。

武则天要借的第二颗脑袋,正扛在索元礼的肩膀上。

索元礼是武则天提拔的首位酷吏。他审犯人,不让一个人咬出几十人甚至上百人,他就不会罢手。他的门徒们(周兴、来俊臣之辈),个个争相效仿他的作风。时间一长,武则天也生厌恶之心,胡乱安了个受贿罪的罪名,就将索元礼关进了监狱。

索元礼在监狱里大喊冤枉,结果狱卒只说了一句话,索元礼就瘫软如泥,顿首认罪。那位狱卒说的话只有五个字——取公铁笼来!《旧唐书》中对索元礼的评语是:性残忍甚于虎狼。

在所有酷吏中,无论在手段、相貌上都最残忍的索元礼,成为武则天纾解权力矛盾的一大法宝。索元礼服罪,死于狱中。作为一名执法人员,能够死于自己所钟爱的事业,也算死得其所。索元礼倒下了,但却活在了其他酷吏的心里。他们将接过他未竟的事业,“化悲痛为力量”,一路严酷到底。这其中的杰出代表,就是周兴和来俊臣。

还有最后两颗脑袋,轮到了逼杀章怀太子的丘神勣和周兴。天授二年(691)正月,御史中丞知大夫事李嗣真就酷吏用法过于严酷一事向武则天进言:“今告事纷纭。虚多实少,当有凶慝……先谋疏陛下君臣,后谋国家良善。”也就是说,酷吏所做之事,无非是离间君臣关系,然后伺机向持不同政见的大臣们下手迫害,制造政治危机。武则天听后表示她早就对此有了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