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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师道承认,迁都是利弊并存,但认为目前只能是两弊相衡取其轻。防御力量部署得当是足以御敌,地形条件不是唯一的胜负因素,问题是宋军历来兵无常帅将无常师,互不统属令出多门,何以能形成统一部署,又何以能做到相互配合?

李纲说这个问题只要引起皇上的重视,一道圣旨便可解决。

种师道反问:“如果皇上不下这个旨呢?皇上心里今天想的是什么,明天想的又是什么,你能猜得准吗?你能保证皇上对你时时刻刻事事处处都言听计从吗?”李纲说:“那就事在人为了,京城巍然不动,起码是抗金胆气可壮,军民之心可安。”种师道苦笑道:“我看那也未必,前者大兵压境时,京师何曾迁动,君不见有多少军队不战自溃,又有多少官员挂印而逃?”

李纲说:“这恰恰说明京师是动不得的。京师未动尚且如此,动辄必然造成恐慌混乱。若是金军闻风起兵乘虚而入,局面如何收拾?”种师道说:“所以说迁都须择机而动。前者兵临城下时,非死战无以求生,坚守汴京是唯一正确的选择。而眼下金军全线北撤,元气未复喘息未定,暂时是无力大举进军的。况且金人也不会料到我们会在此时迁都,正好利我从容行动。倘若此机错过,一旦风云变幻,那可就欲动也难了。”

两个人各执己见争论多时,最后是李纲暂且在口头上退让一步,表示将认真考虑种老将军的建议,才算结束了这场争执。李纲这么说倒不是敷衍老种,对于种师道的意见,他向来比较看重,何况种师道力主迁都的态度如此坚决,不容他不认真对待。

回去以后,李纲确实对迁都之议进行了反复考虑。但考虑的结果,依然是京城为国之魂,京动则国摇,京城不可迁,亦不必迁。他心想,种师道到底已是年迈老者,顾虑多一些不足为奇。其所虑者虽然不无道理,但并不是根本不能解决的死结。汴京能否坚守,这次保卫战的胜利就是答案。有这次大战的经验教训垫底,痛定思痛亡羊补牢,岂有输与金虏之理。特别是当连日来巡视城防时,看到大街小巷中已经迅速恢复起来的生机勃勃欣欣向荣的繁华景象,就更加坚定了他绝不能让这座百年名城陷于敌手的决心。他相信他李纲和朝廷的几十万军队是有这个能力的。他的这个决心,得到了新任枢密副使许翰的全力支持。

既然决心坚守,就必须未雨绸缪。于是李纲即刻与许翰着手策划整顿军备诸事。

可是这一着手方知,朝廷对军备弛怠日久,积弊甚多,殊难善其事于朝夕之间。李纲和许翰只好先命属下梳理头绪,分出巨细远近轻重缓急,择其要者先奏先办。

种师道虽然主张迁都,但亦知在此议未获皇上首肯之前,抓紧边备乃是头等大事,主动地为李纲提供了一些很有参考价值的建议。这使李纲在感激之余,越发感到朝廷在此亟须用人之际,让这样一个德高望重胸襟坦荡而且忠心耿耿足智多谋的老将军赋闲在家,实在是一个极大的浪费。他想,种师道之所以对坚守汴京持不乐观态度,大约与其眼下的处境和心境有关。因此他与许翰商议,一定要选择一个适当的时机,举荐老种再度出山。

却是越忙越有事。就在李纲为整顿军备殚精竭虑忙碌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有一件重要的皇差又落到了他的头上,迫使他不得不丢下堆积如山的事务,离开汴京赶赴南都。

这件重要的皇差,就是前去“迎劝”太上皇赵佶回銮返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