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 兄弟

昌言之欢呼一声,立刻动手收拾不多的行李,心中很快生出诸多疑惑,“公子怎么这时决定离开了?小郡主安全了?咱们……说走就能走吗?”

“我原想帮公主解除婚约,甚至想引诱单于进入歧途,一样都没成功,但也没有失败。”徐础露出轻松的笑容,“公主已不需要我的帮助,她能自保。单于——我对他的了解已经足够多,可以用来对付他,所缺的只是一位真正的大英雄。”

“嘿,大家都在找这样的一个人,公子选中谁了?”

“还得再看。”

“哦,咱们怎么个走法?”

“逃走,机会很快会来。”

机会的确来了,但是没有那么快,至少不比昌言之收拾包袱更快。

次日,张释虞将徐础请去,解释他昨天在单于面前说的那些话,只是解释,不是赔罪,“要说谁能在单于发怒时还能保持镇定,大概只有你了。我将单于的注意引向你,其实是知道你肯定没事——事实上你也的确没事。”

“一壶美酒,足矣。”徐础笑道。

“美酒我这里总有……你不生气吧?”

“当然不会。”

张释虞笑道:“我就知道……那个,我要走了,单于曾经许诺,攻下西京就许我返回渔阳,说是等明天春天再与他相会。至少四个月,我可以免去奔波之苦。老实说,自我登基以来,还从来没享受过这么久的踏实日子,希望不要有意外发生,一件也不要有。”

“什么时候走?”

“我不能表显得太急——希望是后天,但我还没提出来,也不知道单于是怎么想的。”张释虞叹了口气。

“我有个主意。”

“真的?”张释虞一把抓住徐础的胳膊,“给我出一招,我走之后,几坛美酒全留给你。”

“为这几坛酒,我也得帮你。单于十分在意忠诚,你太急于离开,将会适得其反。”

“这个道理我明白,可又不想干等,单于日理万机,若是将我这件事给忘了,可就糟了。”

“对单于不能直说、直谏,需要迂回。”

“怎么个迂回法?”

“去求单于大妻。”

张释虞面露失望,“我还以为是什么好招,谁都知道单于对大妻言听计从,可我……说不上话啊。单于大妻是沈家人,跟我们天成张氏是对头。”

“从前是对头,晋王归降之后,哪来的对头?”

“总之不是朋友。”

徐础笑道:“既然不是朋友,为什么张庚在大妻那里备受宠爱呢?”

“他是小孩儿,不受提防,而且……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张释虞连连摇头,“我不当他是弟弟,他也没当我是兄长,无话可说。”

“你不愿早些回渔阳?单于如今军务繁忙,攻破西京比他预想得更早,没有意外的话,入冬之前他必然还要再打一仗,不是北上包围降世军,就是南下夺取汉州,一旦战事又起,你想走也走不得。”

张释虞想了一会,无奈地说:“你得在场帮我说话。”

“备好美酒。”徐础笑道,“还有葡萄浆,你弟弟不能喝酒。”

当天傍晚,徐础又被请来。

张庚已经到了,他是皇弟,对皇帝的邀请无法拒绝,但是不太情愿,兄弟二人对面而坐,已经有一会没说话了。

徐础入座,给张释虞斟酒,给张庚倒葡萄浆,笑道:“难得空闲,咱们三人能坐在一起。”

张释虞嗯了一声,张庚看向酒壶,不等他开口,徐础道:“你只能喝葡萄浆。”

张庚年纪虽小,脾气不小,撇下嘴,扭头低声道:“要你管我。”

徐础在张庚头上轻轻拍了一下,“管得。”

张庚脸色微红,看一眼对面的皇帝,没敢甩手就走。

张释虞看在眼里,心中暗笑。

徐础举杯敬酒,三人喝了一会,徐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张释虞比较着急,不停地使眼色。

喝了几杯之后,徐础向张庚道:“你今年几岁?”

张庚又看一眼皇帝,不情愿地回道:“九岁。”

“嗯,不小了,受封何王?”

皇帝的弟弟通常会封王,至少也得侯位,可张释虞登基仓促,称帝之后又连遭意外,哪有心事给一个不受宠的弟弟封爵?满朝文臣纵然有心提醒,也没办法向皇帝进谏。

张庚脸色微变,垂首低声道:“尚未获封。”

徐础向张释虞道:“你就这一个弟弟,为何迟迟没有封王?”

按张释虞的意思,永远也不会封这个弟弟为王,但是这时候却不能表露出来,啊啊几声,敷衍道:“还没腾出空来,最近太忙,一直与朝廷隔绝……”

“你这次回渔阳,该有空了吧?”

“呃……有,有空。”张释虞明白了徐础的用意,心里仍然犹豫不决,以为代价太大。

徐础却不允许他敷衍过关,继续敬酒,又道:“这顿酒是为你辞行,你既有意封弟为王,先想个名号吧,你想不出来,我帮你想。”

张庚毕竟是个孩子,一听说有王位要封,直直地看着兄长,竟然不觉得皇帝讨厌了。

张释虞太想回渔阳,只得笑道:“一般来说,王号应由有司提供,不过皇帝可以直接做主,嗯……既然要回渔阳,不如就封渔阳王。”

“好,渔阳王。张庚,你满意吗?”

张庚的小脸已经红通通,完全没想到好运说来就来,急忙道:“满意,满意。”他是个聪明的孩子,立刻起身,到一边给皇帝跪下,“请陛下隆恩。”

张释虞随口一说,便成“隆恩”,转念一想,一个王号而已,对现在的天成朝廷来说,并不值钱,只要能让自己早些离开贺荣营地,这个代价也没有那么大,于是笑道:“自家兄弟,不必拘礼,平身,过来喝酒……喝果浆。”

张庚回到座位上,态度骤变,一口一个“陛下”,亲自斟酒、劝酒,将张释虞吹捧得飘飘然,身处毡帐之中,却有几分宫廷的感觉,越发觉得封弟弟为王倒也是件好事。

徐础趁热打铁,又道:“张庚既封渔阳王,其生母也该早立位号。”

张释虞点头,“当然,但是我母亲的位号尚未确立,别人总不能抢先,不过没问题,我回渔阳之后,这些事情都是当务之急,很快就能解决。渔阳王的生母怎么也是王太妃,如果大臣们不反对,皇太妃也有可能。”

张庚大喜过望,又跪下磕头谢恩,然后改坐在徐础对面、皇帝左手边,每次斟酒,必然起身,恭敬有加。

到了这一步,张释虞已经不需要徐础提醒,端着酒杯叹息道:“封号乃朝廷大事,我急,别人却未必着急,我留在这里,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离开。你更不要着急,无论我何时回渔阳,总之第一件事就是与大臣们商讨封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