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君士坦丁和教权统治(第2/5页)

奇怪的是,尽管对基督教世界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君士坦丁却从未从真正意义上成为一名基督徒。自始至终,他并未真正理解这个他所接纳的宗教,最开始他似乎只是承认了耶稣基督在罗马众神的万神殿之中占据一席之地罢了。无敌太阳神和战神玛尔斯的形象继续镌刻在罗马帝国流通的钱币上达数年之久,君士坦丁也从未放弃他的古罗马宗教大祭司(Pontifex Maximus),即古老异教的最高祭司头衔。学术界已经花费了无数笔墨去争论这位皇帝是否真正彻底转变了信仰,但这样的推测并没有切中要害。君士坦丁真正伟大的智慧在于他不像前人戴克里先那样将基督教视为威胁,而是视为一种统一国家的策略。在那些决定性的关头,他的长远目光带来了成果,无论是真正改变信仰或仅仅是政治上的妥协,君士坦丁都为帝国和教会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革。对基督教的迫害彻底终止了。从此以后,曾经饱受压迫的信仰在帝国占据了支配地位。

异教的罗马元老院并不清楚是什么转变了他们新的征服者。他是一位旗帜鲜明的一神论者,但究竟信仰何种宗教还并未为人所知,因此,像任何时代的政治家一样,他们决定采用最稳妥的方式,为君士坦丁建造一座凯旋门,上面镌刻的铭文却语意模糊,只是提到了在大战中帮助他获胜的“神明”。君士坦丁本人对这种模糊的表达却非常满意,他在313年颁布了一道宽赦法令,正式将基督教合法化,但却没有将它定为帝国唯一的正统宗教。虽然基督教确实使他受益颇多,他的母亲海伦娜便是一位基督徒,他自己对太阳神的崇拜也使得星期日作为圣日而保留下来,但他本人对于成为一名传教士却并无兴趣。此时帝国的大部分国民依然是异教徒,君士坦丁也并不希望因为迫使人民改信一种新的宗教而离间君民关系。然而,他希望借助基督教支持他的帝国统治,就如同戴克里先借助异教信仰一样。他的主要目标是通过自己的仁慈统治,让帝国上下团结起来,而不会出于宗教狂热而影响这一目标。

然而,君士坦丁将自己描绘为宗教宽容的标杆人物,其中还有一个更加引人注目的原因。虽然他正忙着四处征服罗马,东部的皇帝李锡尼也在自己的疆土上获得了大胜,如今正对他大杀四方的邻居虎视眈眈。君士坦丁有足够的理由感到害怕。不仅是因为李锡尼的东部领土更加富庶,人口也较西部更为稠密,而且因为基督教正是发源于此,自然对于支持一位转信基督教的领袖更有社会基础。11年来,双方勉强维持着和平,但李锡尼对君士坦丁的扩张欲望感到恐惧,而他的妄想症又让这一切雪上加霜。他指责自己领土内的基督徒充当了君士坦丁的内应,并且试图镇压基督教,处死主教,焚烧教堂,戴克里先的宗教迫害重新开始了。

这位愚蠢的东罗马皇帝此举正给了他的大敌可乘之机。君士坦丁长久以来都在盼望着这样一个良机,他马上发动了突袭。大军直捣东罗马帝国内部,他逼迫李锡尼的大军退至赫勒斯滂海峡地区,将陷入混乱的李锡尼的海军彻底击溃。在几周的各自备战之后,双方于324年9月18日开战,地点在希腊殖民地拜占庭城隔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对面,在这座古老城市的荫庇之下,君士坦丁取得了一场完美的全面胜利。

在五十二岁这一年,君士坦丁成了罗马帝国唯一的统治者,为了纪念自己的胜利,他给了自己一个新的头衔。在他取得米尔维安大桥战役的胜利之后,他在自己的一长串名字前又加上了“最伟大的”,现在则又加上了“胜利的”修饰字眼。谦逊显然从来不是任何一位皇帝的美德,但君士坦丁是一位非常善于操控舆论宣传的聪明人,他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去提升自己的名望。这些本能为他带来了诸多好处,让他能够满足自己对于权力的渴望,同时为自己披上宽容忍让的外衣,在消灭敌人的同时,以人民对自己的拥戴作为伪装。他前去拯救自己的基督教人民,同时也并不伤害其他异教徒,永远保持着一种小心翼翼的中立局面。既然现在已经不存在其他的异教徒敌人需要对付,君士坦丁也能够对基督教采取更加开放的支持态度。他的母亲海伦娜亲自前往圣地朝圣——这也是历史上第一次朝圣之旅——在沿途建造了许多旅店和医院以为后来的朝圣者提供方便。在伯利恒,即耶稣基督的诞生之地,她主持建造了主诞教堂;而在耶路撒冷的各各他,她奇迹般地发现了钉死耶稣的真十字架;在与皇帝哈德良建立的维纳斯神庙齐平的地方,海伦娜建立了圣墓教堂,里面建有空无一物的耶稣坟墓。

当母亲作为史上首位朝圣者四处奔忙时,君士坦丁开始了诸多改革,这些改革产生了深远影响。内战的动乱将市场和农田严重破坏,底层劳动阶级纷纷四散奔逃,寻求更安全的藏身地,作为皇帝必须要通过强迫农民在土地上劳作来稳定局势。再深一步而言,君士坦丁将各个行业协会成员,从面包师到猪肉商人,控制在他们各自的岗位上,并且命令在家庭中儿子必须继承父亲的职责。在更加稳定和富有的东方,这些法律几乎未曾实施,也并没有起到很大作用,但在混乱、动荡的西部,这些法律都得到了严格的执行,结果就是带来了封建制度的诞生和深度发展,在千年之后才得以终止。

在短短一段时间内,令人安心的稳定和平再次降临到这个动荡不安的帝国。农田丰收,市场重开,商业逐步繁荣。

君士坦丁所在意的并不仅限于让他的人民在物质上过上富裕的生活,随着帝国的财政状况逐步好转,他开始用谨慎的方式推行他的新信仰。异教的献身被禁止,以宗教为名义的淫乱和纵欲仪式也被定为非法,神庙的财产被充公,用来建造教堂。各种酷刑被废除,甚至连辩论赛也在一定程度上遭到限制,因为这也同样算作争斗行为,只不过是选择了更为温和的方式。君士坦丁将整个帝国在他的最高统治之下紧密团结在一起,如今基督教在他的行动之下也同样完成了统一。

帝国在政治上已经完成了高度统一,然而,一种新的异端邪说又开始对这一切产生威胁,要将帝国重新拉入分裂之中。这种异端邪说最初在埃及产生,一位名为阿里乌的神职人员开始传讲耶稣基督并非完全神圣,因此也没有唯一的圣父上帝那般全能。这样的传道在基督教的中心激起了轩然大波,因为它是对基督教基本原则的直接否定,即耶稣便是上帝在人间的化身。但阿里乌是一位智慧的演说家,人们开始聚集起来听他讲道。教会对此完全手足无措,再次面临分崩离析的境地。零星的迫害活动依然存在,只是被迫转为暗中进行;教会权力被稀释,由本地各处的会众组成的松散联盟迅速遍及全国各地。作为圣彼得的继承者,罗马主教一直备受尊敬,但他也不具备实际的控制权,随着圣保罗的新约全书得到证实,不同的教会开始逐步根据他们的不同方向行事。因为不存在真正的等级制度,组织也比较松散,教会没有明确的方式去应对阿里乌的传教,不久争议就随之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