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3/5页)

李明强不知道要干什么事儿,又都是老兵就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

“怎么把他带来了?”一个老兵看了一眼李明强问刘根柱。

“唉,今天真倒霉,挨小飞骂,招连长训,找他谈心,走到大门口,还让站岗的新兵蛋子给装一肚子气。今晚,小飞这兔崽子要不给我争脸,这口恶气就出不来了。”刘根柱站在黑影里小声对三个老兵说。

“走,快了。”一个老兵催。五个兵蹑手蹑脚地摸到司务长住房的窗台下,闭着气听屋里的动静。

等了好半天,一个老兵憋不住了,骂:“操,怎么还不拉灯!”

“嘘——”刘根柱把指头放在嘴前晃晃制止,就在这时,只听屋内“吧嗒”一声响,灯熄了。突然,听到小飞在屋内大叫:“操!操!操!……”

几位老兵一个个捂着嘴笑着跑了,李明强莫名其妙地追上去。跑出家属院,几位老兵放声大笑,前仰后合。

原来,兵们一点鼻子小飞就叫爸爸的事儿让司务长老婆知道了,她为了治那些想占便宜的兵,就如法炮制,做了一碗小飞最爱吃的鸡蛋羹,挖一小勺儿,点一下鼻子,让小飞叫:“儿子。”

小飞经过妈妈的严格训练后,跑到操场上玩儿,正好刘根柱和三个老兵在聊天,看到小家伙,喜上心头,大叫一声:“小飞,过来。”

刘根柱从兜里摸出两块糖,托在手心,用另一只手的食指点着自己的鼻子。

小飞见状,连叫“儿子,儿子,儿子……”一边叫一边跑。三个老兵“哈哈哈哈”捧腹大笑。

刘根柱气得火冒三丈。他和司务长是一列火车拉来的兵,两家相距不足十里地,一个提了干娶了妻生了仔儿,一个还在为转志愿兵而奋斗。每每看到小飞,刘根柱都是爱恨交加,淡淡的喜悦夹杂着淡淡的哀愁。今天,刘根柱让小飞连叫数声“儿子”,气得七窍生烟,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一把抓住小飞。可是,面对两岁的孩子,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刘根柱就把小飞高高地举了起来。

小飞平时受刘根柱厚爱,根本不怕刘根柱,在刘根柱头顶上一边挣扎一边一个劲儿地叫:“儿子,儿子,儿子……”

刘根柱吼道:“再叫,我摔死你!”顺势向下一甩,小飞的脸立马白了,吓得不敢出声了。

刘根柱把小飞举到宿舍,说把他圈起来,找个收破烂的人给卖了。小飞哭着叫:“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一个老兵说:“小飞,别哭了。如果你能照叔叔说的办,就不卖你了,还给你糖吃。”然后,如此这般地对刘根柱说了一遍。

刘根柱一下乐了,把一块糖递向小飞,小飞不敢接,刘根柱说:“每天睡觉儿,你爸和你妈一拉灭灯,你就喊‘操’,就行了。”

刘根柱拉下开关,灯一灭,教小飞喊几声“操”,再打开。拉灭。就这样,拉灭——打开——拉灭——打开——拉灭,训练完毕,放了小飞。

李明强听了也“扑哧”一声笑了,一天的烦恼随之而尽。

尽管警通连给李明强下了副班长的命令,但在李明强的心上投下了一块阴影,军营绝非一片净土。李明强除了玩儿命地工作学习外,一直闷闷不乐。因为,他当了副班长和不当副班长没啥两样,班里的活还是他一人干,四个老兵是推推动动、拨拨转转,根本没一个人叫他副班长。好在,自从那夜,刘根柱对他更好了,每天给他好多看书学习的时间,支持他考军校。

这一天,李明强收到了一封来自家乡镇政府的信,信封上写着:“烦河北省山海关52966部队领导转交河南巩县籍战士李明强收”。

李明强认得这字迹,这是在内心深处爱着他恋着他送他小手绢的杨玉萍的字迹,这是除父母之外,第一个给李明强来信的人。尽管就一页纸,李明强还是感动地流泪了,他感到杨玉萍寄来的不是一页纸,而是一颗心,一颗能融化李明强那冰冻了六个月的心。信上说同学们都很想他,又不知道他的地址,她认识一个和他一起当兵走的人的家长,得知人家的孩子在这个部队,就冒昧写了这封信,若收到,请速回音。

李明强心中的防线动摇了,身在异乡,他的心太孤单了,给父母写信,已经公式化了,明明自己瘦了,还要写上吃胖了;明明处境很不好,还要写上,我很好,请放心。连一个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父母来信说,张金凤曾问过两次他的地址,要不要告诉她,李明强回信说“不”。他觉得,他和张金凤这一生是不可能的。面对杨玉萍的信,李明强心动了,他想自己连个修理工都学不了,考军校的名额也不可能落在自己头上,玩儿着命干,最多能转个志愿兵。就是转了志愿兵,转业回家安排个工作,娶了杨玉萍也是荣幸。他已报名上了《山西青年》杂志社举办的“刊授大学”,有一套《山西青年》杂志,一本杂志上说,一个人选择伴侣,两人真心相爱是最好的,若鱼和熊掌不能兼得,要么找一个自己爱的人,要么找一个爱自己的人。他李明强一个小兵,有杨玉萍那么漂亮的姑娘痴爱着,为什么不接受呢?

李明强洋洋洒洒地给杨玉萍写了好几张,小心翼翼地叠好封上,忐忑不安地送到了收发室。

收发室归警通连管,老收发和刘根柱是同年兵,常找刘根柱玩。李明强知道他是多年的老收发,非常尊重他。老收发对李明强也颇有好感,所以一看到杨玉萍的信就装进口袋直接给了李明强。

“这么快就回信了?”老收发拿着李明强的信掂了掂,怪笑着说:“五班副儿,超重了。”

李明强的脸“唰”地一下红了,怯怯地说:“这——”

“这是情书还是退婚书?是不是在家把人家搞了,到部队躲人家,让人家追来了?”

“哪有的事儿呀?班长。”李明强的脸更红了。

“我一看那信就知道是女孩子的字。你到部队半年了,连你的地址都不知道,不是你躲人家是什么?”老收发一边整理信件报纸一边说,“我对着灯光一照,呵,那么大个感叹号,我就想你有问题啊!”

老收发把一打儿信一一插进墙上挂的几溜儿帆布袋里,回过头来,神秘地说:“我发现,你的信,特别少。”

“好,我以后就多写点儿,免得班长闲着没事儿干,琢磨我。”李明强打嘲地说。

“我没事儿干?这也是我的工作。实话告诉你,光看信封就能发现许多问题,我帮团里破了两个案子,还立了三等功哩。帮连里解决多少思想问题,那就不用说了。哎,我看你人不错,信直接交给你了,要换了家儿,我就交给指导员了。”老收发说到这里,电话铃响了,他对着电话“喂”了半天没听清一句话,“啪”地一下把电话挂了,骂道:“瞧我军这通信设备,要是让我发现林彪从山海关跑了,得骑自行车去北京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