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行动(第3/6页)

“我估计必须把电线重新换过。这件事几年前就该做了。这种老房子——嗯,用电设施比我的年龄都要大,即使减半也早该换了。”他微笑道。

库利把里屋的配电盒指给他看,那电工开始工作了。丹尼斯不愿开桌上的台灯,当电工操作时,他就坐在半昏半暗的房间里看着他。

电工关掉了室外的总开关,检查着配电盒,那上头还接着当年出厂时的检查合格标签,他擦去上面的灰尘,读出了日期:一九一九年。电工掠讶地摇着头,几乎整整七十个年头过去了!为了够到墙,电工不得不移开一些物件,这时他更为惊讶地发现有一块新的石灰涂在墙上,很象是一个什么东西的进口。此刻他不再打算象刚才计划的那样把墙全敲开,而是用小鎯头和凿子在新的石灰涂面上轻轻钻开了一个洞,一根电线露了出来……

他想,这不是他要找的那根电线。这根电线是新式的塑料绝缘线,而不是他祖父年代的那种杜仲胶绝缘线了。线路埋的地方好象也不对,奇怪。他往外拉电线,很容易就拉出来了。

“先生,库利先生。”他喊道。一会儿以后,店主进来了,“您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电工问他。

“该死透顶!”在楼上房里负责监听的侦探喊叫着,“糟糕透了!”他带着极度震惊的神情转身对同伙说:“快向欧文斯中校报告。”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他剪下了伸出来的端头,把那东西递了过来。

电工不知道为什么库利先生见了这玩艺儿脸色刷地一下白了。

库利也从没见过这玩艺儿,但他猜得出这是什么东西。留在墙里的电线的尾端没有什么东西,只看到一小点聚合乙烯基绝缘线的断面,没有一般电线里可以看到的那根铜芯。藏在剪下来的端头里的是一只高度敏感的麦克风。过了好一会儿,店主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然而话音仍掩盖不住有几分神经质。

“我也想不出这是什么东西,你继续干吧。”

“是,先生。”电工开始继续寻找电路。

那边库利已经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

“喂?”

“是比阿特丽克斯吗?”

“是我,早上好,丹尼斯先生。您今天怎么样?”

“你早上能到店里来一下吗?我有件要紧事儿。”

“当然可以。”她住的地方离霍洛伟大街地铁站只相隔一个街区,皮卡迪利线地铁几乎直达丹尼斯商店,“我十五分钟以后就可以到您那儿。”

“谢谢你,比阿特丽克斯,你真是个可爱的人。”在他挂上电话以前,他加了那么一句。此时,库利先生的脑子转得快似音速。他店里和他家里都没有任何可以作为证据的东西。他又一次拿起了电话,犹豫着。在这样的情境下,他的下意识在指示他去拨一个猛然记起来的号码——但是假如他的商店里装了窃听器,他的电话……他家里的电话……尽管气温很低,库利却开始流汗了。他命令自己放松、镇静。

他从来没有在两个电话中说过任何泄密的话,可究竟有没有说过?凭着他所有的专业训练和严格的纪律约束,库利从没有面临过险境,现在他开始感到恐慌了。这件事使得他集中了全部精力来考虑下一步的行动步骤,这是他学习训练了好几年得来的本事。库利安慰自己,他从来没有违反过情报工作纪律,一次都没有。这点他完全自信。想到这儿,他停止了微微的颤抖。门铃响了。

他看见是比阿特丽克斯来了。他一把抓起了外套。

“您一会儿就回来吗?”

“不太好说,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他迅速夺门而出,撇下他的女店员一脸惊讶地站在那儿。

花了十分钟才找到詹姆斯?欧文斯,他正坐在飞驰在伦敦北部的小轿车里。中校当即指示道:盯住库利,假如他有离开这个国家的企图,马上逮捕他。两个侦探已经看见了库利的车子,随时准备尾随而去。另外几个侦探被派到大楼的拱廊里,可就在他们到达的时候,库利己先他们一步出去了,在大街的左边逆着人流急匆匆地走着。一个人从小车里跳出来紧紧跟着他,以为库利一定会转向走到伯克利大街上去找他的旅行代办商。可是出乎意料,库利身子一闪,进了地铁车站。那侦探明白了自己的疏忽,立即从街的这一头跑下地铁入口。早晨那些长期车票使用者可多了,堵在他的面前,使得这个离他不远的盯梢目标几乎看不见了。大概一分钟不到吧,那个官员确信他的目标已经登上了他根本来不及赶上的火车。库利跑了。

那个侦探又跑回大街,拿出步话机向希思罗机场的警察报警,那个机场正位于地铁的终点——库利一定要去坐飞机的,除非他开着自己的小车——让所有小车出动,去把守皮卡迪利线地铁的每一个站口。但那样做,时间根本来不及了。

库利在下一个站下了火车,这是长期的训练教给他的办法。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滑铁卢车站,在那儿他打了个电话。

“这儿是五五二九。”电话里的声音回答道。

“哦,请原谅,我是想要六六三○,对不起啊!”他联系的那一头听到这个号码后沉默了两秒钟。

“哦……没有关系!”那句话是叫他放心,但那声调却告诉他已出了问题。

库利放回了话筒,向一列火车走去。现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不要回过头去东张西望。

“我是杰弗雷?瓦特金斯。”当他拿起电话时说道。

“哦,请您原谅。”电话里那个声音说:“我是想找泰特斯先生,您是六二九一吗?”这个号码就是告诉他,除非有新的通知来,不要和任何人联系。假如你身陷危难,就咬定什么都不知道。一有可能就会和你联系。

“不,这儿是六二一九。”他回答道。其意思是:明白。瓦特金斯挂上了电话,从窗户里往外看了一下。他感到胃里好象有个冰冷的铅球实实地堵在那儿,他往下咽了两次,然后去拿自己的茶杯。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很难把注意力集中到正在读的那份外交部的白皮书上,他需要来两杯烈酒,使自己安静下来。

中午时分,库利来到多佛,上了横渡海峡的渡船。他万分警觉地坐在上甲板的一个角落里,手中拿着一张报纸浏览着,不时用眼角窥视是否有人在注意他。他刚才差一点儿就要决定登上去加莱的气垫船了,但在最后一刻又把这个决定推翻。他有足够的现金买一张从多佛到敦刻尔克的渡船票,但却买不起昂贵的气垫船票,他不愿使用信用卡而在身后留下便于跟踪的一张纸。不过是两小时一刻钟的时间吧,只要到了法国,他就可以赶上去巴黎的火车,然后坐上飞机。几小时来,他第一次感到有点宽心了,但又能轻而易举地把这种松快的心情抑制使。库利以前从没有经历过这种惊吓。这留给他相当多的回味。几年来一直压在心底的仇恨此刻象强酸一样开始噬咬着他的心房。是他们叫他这样马不停蹄地逃跑,是他们在侦察他!由于他训练有素,保持着勤勉不懈的警惕心和一整套受雇佣的职业技术,库利从来没有严肃地考虑过有朝一日他有被撵赶的可能。他一向认为自己的技巧对付这种事绰绰有余。可今天的事证明他错了。这使他非常恼怒,他生平第一道出现了想狠狠打自己一顿的念头。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书店以及店里所有那些他心爱的书,而他一贯的自信也被该死的英国佬夺走了。夏天的太阳静静地照在头顶,渡船驶进英吉利海峡。他仔细地折好报纸,把它放在膝盖上。他平静地凝视着水面,就象一个诗人正凝视着花团,幻想着鲜血和死亡的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