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4/6页)

南天放似乎被他的话吸引,他停下步子,缓和地说:“我明白了你一直躲着我们的原因了。谢谢你。”他的脸有些难看。“也许以后我们只能在马场与动物研究中心才可以看到它们了,这就是我们来这儿的原因。我希望从现在开始,我们可以为它们做点什么?”

成天似被老人打动。他真诚地说:“谢谢你,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位真正爱马的老人。”

刘可可一直沉静不语,她发现成天的忧郁的来源了。那种忧郁时常触动她。让她不宁。她忍不住对两位男人说:“你们太沉重了,一匹野马就让你们一下子走到了一起,我发现男人真有意思。”

南天放老人哈哈大笑:“有意思,有意思,我想有意思的不是我这个老头子吧,你这么早赶在我们的前面,不就是被野马给吸引了么?”说完,轻轻地冲刘可可挤挤眼。刘可可的脸上唰地红润了起来。成天做无意状地看着前方。对老人说:“到了,那匹马就是?”

老人闻听此言,快步走过去。兰骑兵正在安祥地吃草,听到脚步声,它敏感地抬起头,看一眼老人,接着不安地向后退着。南天放的眼睛亮了,他伸出手去,一下子就按在那马的身上,好象在量着什么,同时他还有些霸道地对兰骑兵大声地呦喝着,兰骑兵不安地在圈里后退了几步。成天看到兰骑兵额上破开的伤口,已经开始长合,只有一点点的瘢痕。老人远远的看一眼,说:“这是真的,是真的……”眼中竟然闪出一片泪光。同时他的身子不安地摇晃着。

成天上前扶住他。他无言地挥挥手,说:“我想安静地呆在这儿,看一看这匹马……”

成天与刘可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俩人走出马棚,刘可可说:“老人真有意思。听说他为了找到野马,一生竟然没有结婚,我觉得很可笑,可老人来了后,我才发现,一个人的理想,可能会让一个人失去对其他东西的欲望。”

“野马总是可以吸引无数人的目光,这可能才是它的悲剧哪。”成天又扯起一根草,在嘴里嚼着,他看着刘可可,忽然问她:“你以为自己可以成功吗?”

“当然,我是个务实的人,我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一些没有意义的工作上。我要的是那些最实在的成功。这就是我们的区别?”

成天被刺疼了似的看她。“什么区别?”

“当然这牵涉到对于生活方式的选择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不会因为这就对别人的生活产生误解。”刘可可的眼睛好看地瞟他一眼。“你这几天好象变了似的,我发现你开始被一些东西给弄得浑身不宁,这不象你呀,真正的你好象是那个……那个对我发火的人。”

成天有些张口结舌地看着她。刘可可直直的盯着他,好象等着他说话。他慌乱地把头扭了回去,他觉得刘可可的眼睛太刺人,他一接触,就有种害怕,他害怕与刘可可的眼睛碰上。

刘可可忽然用手轻轻地碰碰他的右手,那只手的柔软使他一下子想起了那天他发高烧时的那只手的温软了,那只手继续碰他一下,他才从刚才的恍惚中醒过神来,他回过头来,看到刘可可的眼睛正望着天上,空中滑翔着两只大鹰,鹰在空中如同两块叶片,只是那两块叶片好动人。他又想起了刚才轻轻地触碰他的那只肉肉的小手。

良久,他用眼睛征徇地看着她。刘可可动人地一笑,说:“那两只鹰,它们好幸福……”她的脸上蒙着一层动人的笑,望向他的身后,说:“南老?”

成天回过头去,看到老人一个人孤独地出来了,他的脸上挂着层他看不懂的神情。老人说:“我累了,咱们回去吧?”说完,不看他们,径自往前走。成天看看老人的背影,对刘可可说:“你去把老人送回去,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说完,不待刘可可说话,他已径自走进了马棚里,他看到兰骑兵在安静地吃草,一切安静得如同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他看出来了,老人只在这儿静静地呆了一会。

考察队来了三辆车,还带了许多的干粮与野地生存用的器材,让成天感兴趣的是他们还带来了一部海事卫星电话,那部电话可以在任何地点接到卫星传来的信号。并且那部电话还是一部精确的卫星定位系统,随时可以报出你所在的位置。他走到连部时,发现考察队的人们都已经开始在做最后的准备。上午南天放看完那匹野马后,回来后,一个下午都在痛睡,晚饭后醒来,他只喝了一碗青稞酒,其他东西一律不吃。精神好得如同要爆裂开来,成天看出来那是让一种欲望给胀得,只有一种欲望才可以让一个老人的精神复苏。老人把成天找来,很干脆地说:“我们后天早晨就想出发,我想给你一天的时间,你能不能准备好。我来时看过最近的气象图,说最近的气候很不错,我想我们不能再等了,你有困难么?”

军分区通知说他们将在此休整三天,可南天放却只要他们用一天就把穿越草原的工作做好,他稍微犹豫了片刻,说:“没问题。只是……”他沉吟了一下,还是把萨日娜奶奶的预感给他说了,南天放有些吃惊地问他:“那个老太太会不会只是一种感觉,我看过最近的气象图,我们进入草原后,基地将每天给我们传送一次气象情况。我想不会出事的,哦,对了,草原上的老人都有着怪异的感受力,我想知道你相信不相信那个老人的话?”

“我是个在草原上长大的人,我有时候宁肯相信她们。因为我自己就这样做了,并且在她并不要求我信的情况下做的,有时候,天气可能更象是一种直觉,只有最敏感的心灵才能捕捉到气象的变化。”

“哦,你相信那种神秘的预感?”老人看他一眼,说:“这很有意思,仪器有时候的确太刻板了,但多数时候,我们还是要相信我们自已给自己定的规则,我信任气象预报,这就是我们的区别。”南天放无意地笑笑说:“我明天走前,想见见那位老人。”

“我明天派人把你送去?”

“不用,只要告诉我她在那里住就行了,这是两个老人间的会见,我想单独看看她。”

六十、此种爱情

早晨的草原上,太阳在山尖处撂着,如同一滴红色的露珠,闪动着晶状的光亮。还没有来得及掉落的露珠悬在草叶上,每一滴草叶都有一个世界,那世界隐在一颗露珠里面。成天的心情如同那些露珠,他觉得早晨起来后,就被一种莫名的情感给弄得心乱如麻,他安排完连里明天随考察队出发的人员后,心里一下子就空落落地,他信步走到了草原上,草丛上的露珠不时被他碰落。那些露水惊叫着掉到大地上,他几乎听到了那些小小的呻吟声。小时候,奶奶曾告诉他,早晨的露珠里都有一个世界与生命。他觉得那个世界太脆弱了,如果真象奶奶说的那样,那人生不是也如这颗露珠吗?他蹲在地上,开始看着草叶上的那颗露珠出神。那颗露水如同一颗水晶,挂在低垂的草叶上,真美呵?他看到那颗露水里站着一个人影,那个人影是谁呀?十几年前,那双眼睛也与自己一样,在草原上这样挤着在一起,看着那晶状的露水发呆,还在一起说过多少胡话,多少昏话呀,可是那个人现在到了那里哪?他吃惊的看过去,发现了另外一个人的眼睛,那双眼睛竟然是刘可可的,他有些吃惊地挥去那个念头,不安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