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天隔不了一层窗户纸(第4/14页)

站在天井中的人一齐回答:“我们都知道冯总司令没有偷东西!”

老冯的声音越发洪亮,他又大声问道:“你们说话诚实不诚实?”

“证人”们再次回答:“我们说话是诚实的!”

老冯于是转身向各位宾官行一鞠躬礼,然后说:“诸位现在已知道我冯玉祥并未偷过故宫宝物吧?”

众人哄堂大笑,感觉比看一场喜剧段子还过瘾。

老冯演完捧腹的喜剧,就轮到老蒋来演严肃的正剧了。在善后会议的最后两天,蒋介石突然提出“军事整理案”和“军事意见书”,会场的空气立刻紧张起来。

这次蒋介石用“编遣”代替了大家都不愿听的“裁兵”。“裁兵”听上去是一刀切,所有人都得平均割肉,“编遣”则不同,它是有选择性地进行改编,其中有亏有赚。蒋介石说,他计划将各个集团军质量较好的部队挑出来,分别编成五十个师(东北除外),作为中国的国防力量。其余老弱则予以淘汰遣散,以节省国库开支。

冯、阎、李、白防来防去的是“裁兵”,未料到平地里又冒出“编遣”,缺乏心理准备,自然一时也想不出合适的理由来加以反对,因此最初都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众人开始陆陆续续发言,其中白崇禧提出了“裁兵”“编遣”之外的另一个主张。

白崇禧在北方的部队系以李品仙、廖磊的湘军为主力,再配以少数桂军编成。他本欲同阎锡山争夺平、津,但阎锡山先到先得,把平、津的大大小小机关都占据了,行政、财政、税收、交通一把抓,凡是白崇禧推荐的人,阎锡山一个不用,使他根本无法染指华北事务。

白崇禧也一度想过率部回师武汉。回师武汉无论走平汉路,或津浦路转陇海路再转平汉路,都得经过河南、山东,这两省都是冯玉祥的地盘,要经过就得冯玉祥同意。白曾派代表见冯,请求让路,可是冯玉祥的态度模棱两可,始终不做肯定答复。

白崇禧人称小诸葛,花样最多。在既不能夺取平津,对回师武汉又举棋不定的情况下,他决定另辟蹊径。

这时新疆正好发生内乱,省长被刺身亡,白崇禧便在会上引述了这一事件,认为新疆鞭长莫及,较难治理,而他是一个穆斯林,自愿率部移戍西北,塞边垦荒,为推行兵工政策做示范。

小诸葛固然聪明绝顶,座中诸人也绝非笨蛋,都知道白崇禧戍边新疆是假,以此躲避“编遣”,顺便再捞一块固定地盘是真。先前对分到手的地盘,李宗仁嫌小,冯玉祥嫌穷,都不满意,也都想借机调整。现在一看白崇禧带了头,他们二位不管有口才还是没口才,都哗啦啦地说一大堆,反正都是要找出最冠冕堂皇的理由,以便从“五十个师”的大蛋糕上切出最多的份额。

自始至终,有一个人都很少发言,即使发言,也不主张自己的意见。

这个人是阎锡山。

钱鬼子

阎锡山能从学生时代的“成绩一般,土里土气,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混到士官系中无人能出其右,自然有别人无法企及的地方。在公众印象中,他身上最明显的标志就是:精明、会算计。

阎锡山的父亲是小商人,山西人称“钱鬼子”,属于能把算盘珠子拨拉到啪啪作响的那种。阎锡山从小随父亲在钱铺做学徒,耳濡目染之中也成了“钱鬼子”,日后当他把这种精打细算的商人手段应用到政治场中时,便开始一路过关斩将,乃至无往而不利。

老阎的地盘原来仅有山西,现在发展到冀、察、绥三省和平、津两市,在他看来就是大赚特赚了。虽然他也面临着被“编遣”的危险,有可能会亏掉一些,但还不至于把前面赚来的本钱全亏掉,因此他就犯不着像冯、李、白那样猴急猴急。

阎锡山不作声,蒋介石总算是轻松了那么一点。其他几个人的发言,白崇禧要带兵远戍,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蒋介石当然不愿意让他发展成为中央无法控制的又一股地方势力,加上西北又是冯玉祥的地盘,也不会容别人擅闯,所以便提出:“兵工计划先从导淮做起,然后冗兵移边垦荒,充实国防。”

你要去新疆不是不行,不过有那心,不如先就近改造一下淮河再说。

堵住白崇禧的嘴后,蒋介石对冯、李的要求也未一概否决。他拿出一份事先拟好的编遣计划,让阎、冯、李共同签名,说这只是原则大纲,具体怎么编遣可以到南京再商量。

阎锡山在会上一直对蒋表现得唯唯诺诺,态度十分恭顺,当即便在计划书上签名。冯、李见状,也只好跟着在上面签了字。

会后,蒋、冯、李、白相继南下。冯玉祥对南下胸有成竹,离平的时候,还坚邀阎锡山做伴同行。阎锡山则强调自己兼任着平津卫戍司令,负有卫戍平津的责任,不能说走就走,必须稍作停留。

如何对付蒋介石,已成为冯、阎、李内部共同的热点话题。先前在与高级将领和幕僚纵论天下大事时,阎锡山甚至设想到日后与蒋兵戎相见的情景,认为自己不一定就打不过蒋:“汉阳兵工厂只能制造轻武器,我们还能制造炮兵用的重武器。”

当然,不到迫不得已,阎锡山绝不会傻到挽起袖子主动去跟蒋介石打肉搏战,更何况,蒋介石要修理的又不是他一个人,为什么要上赶着冲到前面去呢?对此,他有一个极为精辟的分析:“蒋介石虽占据江南,但他的内部很不稳固,如汪精卫等恨蒋的人很多,李宗仁、白崇禧更是恨他。”

阎锡山估计李、冯、白这一去,十有八九会与蒋介石发生争执,他不愿掺和进去,更不愿替这些人火中取栗,而且凭他老阎多年混迹江湖的经验,遇到这种事切不可抢先,如此才能确保自己前后都有退路。

在阎锡山承诺,至多耽搁一天即行动身之后,冯玉祥才离开北平。第二天,他得知,阎锡山也从北平出发了。

冯玉祥对此仍不放心,他沿途不断用电话联络,听说对方的专车向南开来,方肯继续前进。

冯玉祥坚决要拉着阎锡山南下,自然是因为后者在善后会议上表现暧昧。这就好像赌桌上的三个赌徒,在前面的牌局中,两个输了,一个赢了,赢了的那位就想赶紧拔脚走人,输的注定不会乐意,人家还想在下面的牌局中把输掉的钱再捞回来呢。

更何况,南下是要合起伙来向老蒋争取利益,这种情况下,多个人就多张同老蒋交锋的嘴啊!

令冯玉祥想不到的是,阎锡山的鬼点子更多。专车往南开不假,但在开过石家庄进入河南境内时,突然又折返石家庄,随后回到了阎的山西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