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天隔不了一层窗户纸(第3/14页)

与他们相反,新桂系的根据地位于南方,桂军也主要都是南方人,不耐严寒。李宗仁估计即使顺利拿下东北,他也沾不得多少光,那里必然是冯阎的天下,所以主张对东北停止用兵。

蒋介石早就打定主意要实行东北易帜,不过因为要在会上听取方方面面的意见,结果导致东北代表在北平待了十几天还没能得到接见。其间这些代表不但常收到恐吓信,还被人用言辞进行羞辱,感觉自己好像亡国奴一样,十分难堪。为了以退为进,他们放出风声,称如果再无说法,就将离开北平。

李宗仁听到后,即告之蒋介石,蒋介石于是顺势派员前去与东北代表晤谈。这样东北易帜的方案终于得以确定下来,以后奉军也就被改称为东北军。

东北问题虽然费了周折,但还不算过于棘手,最难的其实是善后会议的另一个议程,那就是裁兵。

至第二次北伐取得胜利,属于国民革命军方面的部队计有四个集团军和李济深的第八路军,约三百个师,合计兵额二百二十万以上。每年军费需八点七亿元,可是中央财政只能拨付二点一亿元,其中有将近六亿元的缺额。

浩繁的军费开支,足以令中央财政濒于崩溃。此前在上海召开的全国财政经济会议上,便有代表提交裁兵案,认为应先削减超过五分之一的军费,在压缩军费的基础上,达到减少兵额的目的。

诸侯们虽然都无法公开对裁兵表示反对,但他们的抵触情绪显而易见。时任第十一军军长的陈铭枢有意在投蒋后弃武从政,为此极力以裁兵主张游说各方。他跟李宗仁谈,李宗仁笑他是傻子,并且郑重地对他说:“当今治天下,非我们军人不可,‘长衫客’(指文官)是不行的。”

之后,陈铭枢又到北平见白崇禧。白崇禧与李宗仁一个鼻孔出气,而且其气焰之盛,甚至让陈铭枢都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出“裁兵”两个字。

蒋介石很清楚裁兵之难。早在举行祭告典礼的那一天,他就在即席讲话中强调“今日非裁兵无以救国”,先给众人打了一剂预防针。

7月11日,蒋介石在北平西郊汤山召集善后会议。他首先讲话,说了一通缩减军队,服从命令的大道理。他刚刚说完,李济深就站起来说:“若是天下为公,没有一个人反对。若是天下为私,一定有人反对。把别人全都消灭,留着自己的军队,这种不公平的办法,万万要不得。”

李济深是广西人,虽然他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属于新桂系,但却一直是新桂系的扶植者和同盟者。他的这一番含沙射影,显然是暗指蒋介石要以裁兵为借口,故意削弱其他诸侯包括新桂系的兵力,壮大自己的势力。

李济深还说:“像现在北伐的革命军队没有饷,反而派了许多人暗中去收编孙传芳、吴佩孚、张作霖、张宗昌等反革命的军队,这是顶不妥当的事。”这些话又是针对蒋介石射来的机枪子弹,因为蒋军里有好多是收编自北洋的“杂牌军”。蒋介石听得坐立不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善后会议没有制定详细的议事细则,更没有预定提出讨论的大政方针,形式上只是一个座谈会,蒋介石无法以主持者的身份硬性施压。他的那几位靠嘴巴吃饭的谋士幕僚,比如吴稚晖、戴季陶,赶紧拍马上阵,为自己的幕主帮腔掩饰。

虽然第一天有了一点交锋的火药味,但总体而言,气氛还是比较和谐的。因为是座谈会,大部分时间里,与会者都是在东拉西扯,不着边际地瞎侃一通,反正也没人追究对错和结果。吴稚晖最擅长此类插科打诨,他颇有些乐在其中似的说:“好在国民党惯于会而不议、议而不决,这样的会议当然无伤大雅。”

预计可能会比较紧张的善后会议开成了“神仙会”,会上和风细雨、融融一堂,会下社交饮宴、联络情感。

喜剧段子

所有与会者中,蒋介石大概是最忙的。他听说一帮北洋遗老正在天津大连活动,且段祺瑞也身居其间,就以国民革命军总司令的名义,给段祺瑞下达了一纸通缉令。

李宗仁向来认为有枪杆子的才能成事。他很天真地问蒋介石,段祺瑞虽为前北洋巨头,可如今两手空空,在天津都隐居了五年,何必再通缉如此老朽?

这样的问题就显示出了蒋与李的差距。蒋介石告诉他,通缉段祺瑞并不是真的要把他抓起来,为的只是打击段祺瑞的威信——说白了,吓吓这老头子,同时杀鸡儆猴,免得给咱们捣乱。

过了没多久,段祺瑞就致函蒋介石,否认参与了活动,遗老们的背后串联也逐渐销声匿迹。

打击别人的同时,最好还能抬高自己。

蒋介石到日本留学,本是奔着士官学校去的,但当时规定,中国学生先要在振武学校毕业,然后在日本的基层部队见习,最后才能进入士官学校。蒋介石已经进入了见习期,正好赶上辛亥革命爆发,他立即放下学业回国,所以最高学历也就止步于振武学堂。

现在蒋介石出了名,士官学生同学会的负责人便主动上门化缘。蒋介石也乐得给自己添些光彩,便以士官学校第六期毕业生的身份,向同学会捐款五万元。

一些货真价实,但在国内混得较一般的士官生对此不满,跑来质问同学会负责人:哪里出来这么个叱咤风云的大同学?

负责人回答得理直气壮:人家捐巨款还不好吗,何必深究?

当然,发生在蒋介石身上的事尚算不上可乐,要说滑稽,再滑稽都滑稽不过冯玉祥。

老冯一直有一套独特的行事方式和标准,可谓是“老要癫狂少要稳”的典型。早在徐州蒋、冯初次会晤时,他站在铁皮车门口招手的那个镜头,已经让人瞠目结舌。接着到济案党家庄会商时,老冯又有惊人之举:原来一群人席地而坐,但他突然从草地上爬起来,没有同任何人打招呼,就径直走到马路边,帮一个过路的车夫推车上坡!

这回是老冯做东宴请大家,包括蒋、阎、李、白在内,赴宴的有百余名中央要员。酒酣耳热之际,忽然又有百余名大小职员和工友出现在他们面前,而且全都排着队走进了餐厅前的天井。

与宴者不知道这些人究竟为何事而来,不免相顾愕然。等不速之客们在天井里站定,老冯起立讲话,他说:“我冯玉祥在民国十三年将清废帝溥仪赶出了故宫,外界谣传都说我冯某曾乘机偷窃故宫财宝。刚才进来的这一批人,都是在故宫内做事的人,知道溥仪出宫的情形最为详细。”

接着他大声向天井内喊道:“你们都是在故宫做事很久的人。你们照直说,宣统(指溥仪)出宫时,我冯玉祥偷过东西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