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尼科波尔桥头堡的警报

接下来的十天(11月9日至19日),我们在第聂伯罗夫卡等待着发起进攻的命令。我们知道,主战线就在村子南侧几公里处,左侧的阵地由第3山地师的人据守。与他们毗邻的右侧,是第258步兵师的散兵坑和战壕。这两支部队都因夏季的激战而耗损严重。他们以虚弱的兵力和武器装备守卫着宽广的防区,抵挡着装备精良的敌人。谈及此事,我们这些士兵都很同情那些可怜的家伙,他们在前线据守了这么久,不得不生活在潮湿、泥泞的散兵坑中,还要与敌人激战。

我们已经升级至一支精锐部队,武器装备更加精良,而我们得到的任务是,只有在敌军突破我方防线时才能发起反击。实施了一次成功的行动后,我们得以享受到一些特权,可以返回自己的住处—这与其他守卫在最前线的部队不同—我们获得了更多的尊重。

经历了尼科波尔桥头堡的激战后,我们遭受了严重的损失,整整耗损了三个轻装连,尽管我们一直在获得新兵的补充,但没有一个连队能做到齐装满员。经历了整整两个月的激战后,尼科波尔桥头堡战役才最终结束。

我们的头儿已经阵亡,因此,排长指定老兵瓦尔德马•克雷克尔和弗里茨•科申斯基担任班长,并给他们配备了冲锋枪。我的副射手是健壮的三等兵威利•克劳泽。二等兵海因茨•巴尔奇被一发反坦克炮弹直接命中而身负重伤后,曾为我担任副射手的弗里茨•哈曼升为主射手,接掌了一挺重机枪。为他担任副射手的是装甲掷弹兵比特纳,是个年轻人。我们小组中阵亡的两名供弹手由一位志愿者和装甲掷弹兵默施替代。

我们的迫击炮分排也进行了重组,豪克中士身负重伤后,芬德下士接替了他。他们那里,除了瓦利亚斯外,我只认识三等兵埃利希•舒斯特和京特•普法伊费尔。迫击炮分排就住在与我们相邻的房子里,有时候,他们三个会过来跟我们一起玩牌。其他人大多是最近分来的。奥托•克鲁普卡现在隶属于排直属队,同时还是上士的私人军械师,我们把上士称为“头儿”。

军士长总是身处前线以身作则,但他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前辈,因此总是小心翼翼,以免冒上任何较大的风险。这对我们重机枪组很有好处,因为,由于拥有猛烈的火力,我们通常执行为进攻中的轻装排提供火力支援的任务,这就使我们避免了与敌人发生近距离交火。

作为连长的接替者,一名中尉短暂地接管了我们连。在他指挥全连的这段时间里,一些颇具创意的士兵把一间空房子改成了桑拿房—这个主意很妙,我们对此加以了很好的利用!

从一开始,魏歇特和我便与卡佳形成了很好的关系,她是“房东”玛特卡的女儿。她们俩都在厨房里为那些山地兵干活,卡佳干半天,她的母亲则干一整天。卡佳长着一头金发,是个身材苗条的俄罗斯姑娘,也被称为“Panyenka”[1]。她把自己的头发编成小发辫,像花环那样盘在头上。她穿着一件宽大的俄式风格连衣裙,这条蓝色的裙子已被洗成了灰白色。每天早晨,她都打扮得干干净净,走近时,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军用肥皂的味道。她看见我们便会用俄语跟我们打招呼“Sdrassvitye”(你们好),她的眼睛像矢车菊那样明媚。我觉得,要是让卡佳穿上些时髦的衣服,她将是个妩媚动人的窈窕淑女。

由于存在间谍和游击队活动的危险,我们得到命令,不得与当地居民保持密切的关系,不过,我们经常有事情必须跟卡佳和玛特卡商量。米沙是一名乌克兰志愿者,他在我们的部队里担任翻译。后来我学会了一点点俄语,我或其他人需要什么东西时,起码我能让俄国人明白我的意思。魏歇特充分利用了我的这一优势—他经常带着从其他地方搞来的鸡,请卡佳和玛特卡烧给他吃。我们的士兵与卡佳之间甚至会出现一些调情的场面,每当我们的俄语发音不正确或是她试着说德语时,她会被逗得咯咯直笑。不过,我们当中没人认真地考虑过与她如何如何:她对这个问题绝对免谈。

过了一段时间,对我们来说,卡佳成了我们的守护天使。这一切开始于某一天,我们从战场上返回住处,又湿又冷,冻彻骨髓,结果发现我们的房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温暖宜人,就连我们的床铺也换上了新鲜的干稻草。日复一日,卡佳以这种方式照顾着我们,为了表示感谢,我们给了她好多军用口粮中配发的巧克力块。有一次,她想为妈妈问我们讨要一双袜子,她马上得到了好几双,另外还有些内衣。她甚至还得到了一件热带制服中的卡其衬衫,穿上这件衬衫后,她看上去相当迷人。卡佳欣喜若狂,对着屋里墙壁上挂着的半块镜子不停地照来照去。当我们不得不出发参加战斗时,她看上去很紧张,我好几次看见她的眼中噙满了泪水。每当我们坐上卡车时,她总会跑来跟我们告别,她站在那儿挥着手,直到我们消失在视线外。有好几次,她是在最后一刻才匆匆跑来,因为战斗警报响起时,她还在厨房里削土豆。

11月22日。夜里再次出现了霜冻,清晨时下起了蒙蒙细雨。这场雨再次使地面变软,我们很快便陷入了深及脚踝的泥泞中。前方,沿着主战线,激烈的战斗正在进行,可一个小时后,我们获悉,敌人已经被迫向南后撤。第2连连长和连直属队的几名士兵阵亡。但我们的胜利也很值得一说:师属高射炮排把他们的高射炮当做地面支援武器,至少打死了50多名敌人,我们还缴获了一些T-34坦克,另外还摧毁了16门反坦克炮和一些野战炮。

我们待在集结区,等待着对敌人发起进攻的命令。夜间,这里非常寂静,我和我的副射手威利•克劳泽把满是泥泞的散兵坑清理了一番,在坑底铺上草,再覆盖上几块从弹药箱上拆下来的木板。这让我们打起了精神,现在,在这个近两米深的坑里,我们可以睡上一会了。

11月23日。清晨,我们被敌人猛烈的炮击惊醒,苏军的炮火集中在我们右翼的步兵阵地上。我们聆听着炮火的齐射,暗暗希望步兵兄弟们能撑住,但我们的思绪被我们所听过的最响亮、最可怕的发动机声打断了。散兵坑的墙壁和地面颤抖起来,就像是发生了地震。发动机的轰鸣越来越响,随后,在战壕壁之间形成了回响。慢慢地,一个巨大的物体沿着峡谷底部出现了。这东西大得像一栋房子,前面安装着一根长长的炮管。我数了数,共有四辆这种钢铁怪兽—这东西比我以前见过的任何一种装甲车辆都大。它们配备着很宽的钢制履带,以极慢的速度向前移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