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甘蓝和潜艇(第2/4页)

美国向英国和法国出口大量农产品,美国农业因此而越发兴隆;越来越多的土地投入农业生产。然而,由于需求大增,美国国内粮食的价格也大涨。不过,有一件事荒谬难解,虽然大战给美国带来富裕、繁荣的市场,但是几个东部城市在1916年至1917年冬天出现粮食抢劫骚乱。

沙皇俄国在许多方面都遭受了失败,糟糕的粮食管理仅是其中一例。俄国有足够的粮食供养其人口,在大战期间也生产出足够的粮食。几百万吨的剩余谷物滞留在黑海的港口,准备输送到国外,但无法通过达达尼尔海峡。另外,俄国在粮食配送上越来越失败,无法把粮食运送进城市里,俄国城市里有大量的难民,包括几百万被俄军在1915年从波兰赶出来的犹太人。大部分铁路运输能力被军队占用,剩余的运输能力处于混乱之中。在大城市中,粮食价格的增幅远远快于工资的增长。彼得堡的婴儿死亡率在1914年和1915年成倍增长。1917年,妇女每天要在工厂工作10小时以上,每周要花费40小时排队为孩子们购买食物。城市里爆发骚乱和罢工——在1917年1月至2月间,有67. 6万工人参加彼得堡大罢工。1916年,军队被派遣去镇压骚乱,但军队拒绝行动。截至1917年,俄国首都只有供几天消费的粮食储备,这座城市成为一个随时可被点燃的火药桶。

在东线的敌对阵营中,虽然德国和奥地利情况不如俄国那样已经接近爆炸的边缘,但是形势仍然是很严峻的,而且问题不仅出现在城市中心。虽然这两个帝国都存在管理欠缺问题,但主要问题是实实在在的物资短缺问题,长时间缺少生活必需品,而且从1917年开始呈蔓延趋势。谁也没有准备打一场长期的战争,更不用提打几年的仗了,大战刚进行了几个月,这两个帝国就出现了食物短缺现象。1914年10月,维也纳杀了1万匹马。第二年的春天,德国农夫拒绝执行不给牲口喂粮食的政府禁令,于是柏林的官僚命令屠宰所有公猪。900万头牲畜被杀,其结果是一场彻底的灾难。先是猪肉价格大跌,然后是剧烈上扬,而且是持久地居高不下,已经没有足够的供应了。

有几个因素使协约国发动的海上封锁具有极大的破坏力。德国和奥匈帝国的政治结构粗糙,无法进行有效的中央控制,甚至帝国各部分之间都无法协作;巴伐利亚不允许货物输送到德国的其他部分,匈牙利把剩余农产品卖到德国,而不与奥地利共享。战前,德国每年必须进口200万吨硝酸盐、磷酸盐肥料,必须有600万吨谷物做饲料,必须有100万季节性的农业工人。当这些生产要素减少了后,农业生产率开始下降;谷物的产量在1914年至1917年间下降了一半。军队的需求必须优先满足,这个需求的数量巨大,而且缺少弹性,德军每周的需求量是:1700万磅(约7700吨)的肉,6000万磅(约2.7万吨)的面包,1.3亿磅(约5.9万吨)的马铃薯。1915年5月,维也纳爆发第一次食品骚乱,柏林则在5个月后出现。柏林的食品价格在大战第一年里增长了130%,两年后增长了600%。即使是产业工人,他们工资的增长也难以跟上价格上扬的步伐。从1914年至1917年,军工厂的工人工资增长了78%(妇女的工资要低许多),非军工厂的工人工资增长了52%。牟取暴利的行为非常普遍,社会上出现新的百万富翁,他们的暴富招致公众的怨恨。

由于大雨、过早的霜冻、缺少肥料、缺少人工,1916年的收获季节变成一次灾难般的失败,大饥荒蔓延各地。由于极度缺少肉食和牛奶,所以马铃薯变成一种必不可少的食品。但是,德国的马铃薯产量下降了一半,奥匈下降得更多。上千人每天只能排队喝汤。纺织品用纸和植物的纤维制成,鞋用纸盒木头制成,咖啡用树皮制成。数万赤贫的战争寡妇带着孩子们,要排上几天的队领取可怜的定量。德国成年人的食谱非常可怜,有一种奇异的黑色“战争面包”,里头几乎没有谷物,没有肉的腊肠,每周配给三磅马铃薯和一个鸡蛋。为了生存,德国人越来越依赖一种平时人类不爱吃的蔬菜,粗陋的甘蓝。

农作物歉收之后是1916年至1917年漫长、寒冷的冬天,历史上称为“甘蓝之冬”。柏林一家主要医院的内科医师主任报告8万儿童在1916年死于饥饿。在奥地利,一个家庭只允许烧热一个房间,这导致冻伤流行和管道爆裂。在维也纳的街道上,人们用狗拉车,后来,狗拉车也没有了,因为人们把狗吃掉了。匈牙利原来农业产量较高,后来,人们因缺粮而吃马和狗。德国因缺少燃料而关闭学校。大战前,估计每个成人每天平均要摄入3400卡路里;大战期间,下降到1200卡路里。妇女肺病死亡率从每10万妇女14人增加到23人。儿童因营养不良而患佝偻病、骨畸形、关节畸形的人普遍增多。

“坐在黑暗中最可怕,”一名德国妇女写下了经济封锁时的生活,“下午4点钟天就黑了,早晨8点天才亮。甚至孩子们也睡不着觉。必须尽力哄他们,他们因饥饿而变得烦躁、忧郁。他们上床后,我们在寒冷中发抖,一半是因为饥饿,一半是没有衣服取暖,我们只能不断地想,不停地想。”一名当时还是学生的德国人回忆道:“因为没有肉吃,每个人都想养兔子。我们被带出课堂去帮助农民。我们喜欢这样,但是这意味着我们就上不了课了。所有的老师都去当兵了,农村的生活变得很阴沉。很多人都在说:‘战争打得时间太长了。’有些人变得很坦率直言。人们感到战争时间长,德国取胜的希望不大,因为德国国内的条件变得非常困难。”

甚至在征服了罗马尼亚后,所获得的战利品也非常有限,可供德国和奥地利消费用的谷物仅仅增加了6%。在德国、奥地利,曾经较富裕的城市人拿着珠宝、真羊毛织物、真棉织物到农村换取任何还能找到的食物。在维也纳,大约有1万名妇女依靠卖淫维生。政府不断增加每周工作时间,挣不到足够钱养家的工人开始不断罢工,罢工的次数越来越多,规模也越来越大,越来越暴力。妇女成群暴动抢劫商店和政府的粮食仓库。

就在这样一个阴暗的背景下,德国的领导人在1917年1月9日召开了一个关于潜艇战的会议,这个会议给不同意见一个摊牌的机会。当然,德皇威廉参加了会议,他还是帝国的最高战争领袖,但是他变得越来越被动,越来越对自己缺少信心。兴登堡和鲁登道夫也参加了会议,他俩刚从西线视察回来,他俩视察后的结论是维持西线僵局对德国最有利。参加会议的还有海军的领袖,其中有最著名的海军总参谋长亨宁·冯·霍尔岑多夫(Henning von Holtzendorff),他充满热情地坚持潜艇战是唯一能迫使英国屈服的办法。最后到场的是首相贝特曼–霍尔威格,他直到会议开始前的最后一个时刻才被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