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凡尔登:准备(第3/5页)

法金汉轻松地找到了放置杀人机器的地方。凡尔登是一座隐蔽在一群堡垒中的小城市,自从大战爆发就在发挥阻止德军进攻的作用,成为伸入德军防线的前锋。不过,1914年之后,凡尔登的战略地位有所下降;法国人已经不再需要这类只有大撤退时才需要的据点,即使撤出凡尔登,也不会产生任何危害。但是,凡尔登是德国和法国争夺的焦点已经有多年。除了巴黎之外,地图上的任何地方,在法国人的心目中都不会比凡尔登更重要。凡尔登最符合法金汉的需要。

凡尔登的价值还不止于此,至少在说服德皇时有特殊价值。凡尔登对面驻扎着德国第五集团军,其指挥官是德国皇储威廉。执行法金汉计划的责任放在皇子身上,皇子的成功是霍亨索伦皇室成员亲自凯旋的荣耀。

12月,法金汉花了几天的工夫与皇储威廉和第五集团军的参谋长施密特·冯·斯多夫瓦茨拉夫(Schmidt von Knobelsdorf)讨论作战计划。法金汉赢得他俩的支持,但并不顺利,原因是法金汉没有把战役的确切目标说得十分清楚(是要占领凡尔登吗?或者是吸引法军防守凡尔登而将其消灭),这为未来播下了一粒相互不理解的种子,这粒种子将产生悲惨的结果。此后,法金汉去波茨坦见德皇威廉,威廉批准了他的所有计划。战役准备立刻开始,秘密程度极高。德军能在霞飞发动进攻之前发动凡尔登战役,着实让法国人吃了一惊。

法国人当然不知道法金汉的计划。但是,法金汉也不知道法国人的一个动向,就在法金汉制订他的进攻计划时,凡尔登变成法国政治争论的中心,不仅法军参与进来,就连法国政府的最高官员也参与进来。争论的根源可以追溯到大战开始的战场形势,德军以惊人的速度摧毁了列日和纳慕尔的堡垒,霞飞看到这个情况后,开始对堡垒军事价值失去信心。1914年底之前,德军企图从阿尔萨斯、洛林向西推进,霞飞命令放弃凡尔登。在这个地区的法军指挥官是莫里斯·萨瑞尔,他没有理会霞飞的命令,成功地阻止了企图包围他的德军,他就是那个后来带领多国部队受困于萨洛尼卡的将军。这个成功没有给霞飞留下什么印象,霞飞从1915年开始把凡尔登的大炮和士兵转移到他在别处的进攻之中。8月,年老的海尔将军(General Herr)被任命为这个地区的地方长官,他警告说凡尔登的防御力量太薄弱,需要加强。但是,他的前任就是因为提出同样的抱怨而被解职的。这次,海尔将军没有被解职,但他没有获得所需的帮助。

海尔并不孤单。许多在巴黎和战场上的将领都抱有与海尔类似的观点。年纪已有60多岁但官阶较低仅为中校的埃米尔·德利扬(Emile Driant)就是其中的一名较有影响力、较勇敢的人。大战前30年,德利扬事业刚刚起步,他是性格怪异的乔治·布朗热(Georges Boulanger)将军的侍从武官(也是女婿)。性格既狂暴又极度滑稽的布朗热有一个不幸的人生,他曾经是法国的战争部长,利用1880年法国处于恐慌之中的机会几乎就要建立起一个类似于拿破仑式的独裁政权,但因没有抓住危机中的机会而失败,最后在自己情人的坟墓前自杀身亡。德利扬与布朗热的这层关系给他带来麻烦,后来他又加入一个自称是布朗热主义者的右翼好战派别,这就更使得他成为法国军界怀疑的目标,当时法国军界由反对皇权、反对教权的共和党人控制。他50岁时还只是一个少校,毫无提升的希望。他离开了军界,转入政治和写作。他被推选为国民大会代表(大战开始后他还保留这个职位),写了几本畅销书,呼吁恢复国家锐气,与德国打仗不可避免,要准备打仗。他迫切要求加强法国东部的防御线,出版了一篇有关堡垒战的论文。

或许是因为他的年纪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他的出身背景的问题,德利扬只获得了一个卑微的参谋职位。他的新位置恰巧就在凡尔登大本营中心。凡尔登在1915年基本上没有战事,所以丝毫未损。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之后,他转移出大本营,开始指挥两个步兵营,阵地位置在一块名叫考斯(Bois des Caures)的林地,对面就是德军阵地。

德利扬知道德军迟早会发动进攻,他的职业感觉告诉他这块阵地根本没有准备好。与他的上级军官的做法不同,他不满足于仅仅是向上级抱怨,而是要求看到有实质变化。他在8月里与国民大会的成员交流。“在未来大规模的进攻中我们的前线将会被蹂躏,”他在写给大会主席的信中说,“第二道防线的防御力不够,我们没有尽到修建防御线的职责:没有足够的人来修建,也没有足够的带刺铁丝网。”他引起了加利埃尼将军的注意,加利埃尼就是那个马恩河战役中的无名英雄、现任战争部长。虽然加利埃尼身体不佳,但精神矍铄,他这次对战争的进展感到烦闷,越来越怀疑霞飞的战略。他在12月16日写的日记比较好地反映了他的受挫感。“早晨,内阁部长,讨论霞飞和战壕。担忧德国的下次进攻。有些地段的堡垒没有准备。事情很严重。必须为凡尔登多做点儿事。”

加利埃尼在获悉德利扬的警告后迅速做出反应,派遣一个检查组去凡尔登。检查组的检查报告支持德利扬的警告,加利埃尼将报告传给霞飞,要求做出回答。霞飞有一个臭名昭著的习惯,他把政府的询问都看作干预,并且非常善于不给予回答。这次,他的回答既傲慢又带着轻蔑的愤怒。“我认为你们不能用政府的名义表示害怕。”他告诉加利埃尼。他还宣称有3个或者4个防御点的建筑工作已经完成,或者即将完成。这完全是谎言,霞飞后来垮台与这个谎言有关。在1915年底,他在政治上十分强大,认为自己可以自由地欺骗政府,并攻击任何敢于挑战自己的人。他要求查处是谁在给加利埃尼信息。他说:“我不能允许下属士兵不按照已经建立的军事渠道向政府倾诉对我的不满。军官服务于前线,政治家穿西装。我早就知道这件事。”他原本有几种办法对付德利扬:除名、转移、送上军事法庭,但他都没有用,很可能是因为考虑到加利埃尼有许多政治关系,不愿与他交恶罢了。

这样的争执,往往是不了了之,但是,此次不同。后来,越来越多的证据说明凡尔登对面德军正在加紧活动,在柏林活动的协约国间谍也报告说,即将有一次德军的进攻。德国铁路运输量剧烈增加,德国飞机也不让法国侦察机靠近。最后,霞飞无法再抗拒压力。1月24日,他派曾经担任过某集团军司令官的参谋长诺埃尔·爱德华·卡斯特劳(Noёl Éouard de Castelnau)去检查。这位老将军是普法战争的老兵,有3个儿子已经牺牲。卡斯特劳对实际情况感到震惊。他命令马上对默兹河东岸的防御线进行加固。海尔将军已经把部队集中在西岸,卡斯特劳命令从其他地方调遣援兵。有两个师的增援兵力要到2月12日后才能赶到——这个日子,就是法金汉选定发动进攻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