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放弃马恩河(第2/5页)

此刻,德国人没有停止战斗。法国第六集团军的兵力陆续到达。9月5日晚,格罗瑙的炮火炸乱了他们的阵形。此间有一时刻,法军曾滑向崩溃的边缘,一位勇敢的陆军上校罗伯特·尼韦勒(Robert Nivelle)拯救了法军,他与贝当一样此时已经接近退休年龄,但还没有拿到将军头衔。在此危难关头,他命令士兵把野战炮移动到能进行短距离平射的地方,用炮火轰走了德国人。

天黑后,格罗瑙考虑到敌人兵力仍占优势的事实,还考虑到克卢克已经根据白天的战况做出新的调整,于是他决定从乌尔克河后撤。这个决定很可能拯救了他的部队。法国第六集团军借着月光发动夜间攻击,发现德军已经走了。克卢克此时才理解西面来的威胁不可忽视,调动整个集团军向回走,跨过马恩河,退回乌尔克河。像往常一样,咄咄逼人的克卢克,从来不满足于防守,总是寻机围歼敌人。

克卢克撤退后遇到诸多问题。他此时不再与法军主力交战,从而失去获得战场胜负的机会。他撤回乌尔克河之后,在他与比洛之间有了一条35英里(约56公里)宽的间隙,这条间隙在几天后将越变越宽。在克卢克和比洛之间,只有两个骑兵师和少量步兵部队,不足以抵御大规模的攻击。利用敌人之间的间隙是拿破仑许多成功战例的关键。

历史书常常轻描淡写地说,克卢克撤回乌尔克河。这句话太简单了,难以真实地反映当时的情况。只要有军队行动,总是意味着漫长的艰苦跋涉,之后总是跟随着战火。克卢克的士兵已经5天没有拿到粮食定量供给了。每天,他们只能睡几小时。为了把用于攻击和防御的大炮和弹药拖着走,德军士兵的靴子都脱落了,军装都变成了碎布。此时,克卢克的兵力处于劣势。

法国第六集团军的士兵都是新兵,对作战比较生疏,组织也不好,无法与克卢克的老兵对抗。法军在9月6日再次发动攻击,但又一次撞上正在等着他们的德军大炮。战斗结果是一场灾难,不仅没有能够把克卢克的部队从匆忙修建的防御工事中驱逐走,自己反而崩溃了。克卢克曾希望消灭第六集团军,实现这个愿望的可能性变大了。

法国人在东部的几处战场都处于后撤之中。法军战线上的重要据点凡尔登处于危急之中。以9月6日的局势看,凡尔登以南的战线有可能崩溃。毛奇的新计划就是要在两处实现突破,实现大包围。此时,这个计划才开始让人感到有些道理。

决定性的时刻就要到了,所有人都感觉到了。

英国远征军摸索着向北行进,与之同行的还有一个法国骑兵军团,他们的行进速度很慢。这队人马无意中进入了克卢克和比洛之间的空隙。这是个既危险却又激动人心的时刻。如果两个德国集团军靠拢,英国远征军就要被压垮。如果英国远征军迅速发动攻击,就能击破德军的背部,德军将受到重创。

然而,英国远征军没有快速采取行动。一部分原因是他们犯了错误:英国远征军中有一个师,在困惑中绕了一个圈子,当夜晚来临时,前锋部队追赶上了排在部队最后的给养车队。这个错误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他们的两个侧翼都有强敌存在。但是,英国人不知道克卢克和比洛都没有处于向他们进攻的位置上。左边的克卢克忙于对付法国第六集团军。比洛此时已经是德军战线的最外端,其侧翼完全暴露在外,正忙于跟弗兰谢·德斯佩雷作战。由于比洛归还了两个军给克卢克,他的右翼变得薄弱。刚被提升的贝当将军正狠敲比洛的右翼,比洛的部队被迫后撤,失去原有阵地。当克卢克和比洛听到英国远征军处于他俩中间时,都感到震惊,都马上采取紧急措施。克卢克一方面继续猛击法军,另一方面调遣一定数量的部队专门应付英国人可能的攻击。比洛开始计划撤退,他计划让克卢克的军队和自己的军队都后撤10英里(约16公里),在英国远征军的北面重新形成并联态势。

整个战线上的战斗都非常激烈。除了左翼外,法国人都处于防御状态。法国人的右翼受到德军的猛烈攻击,毛奇希望从此处突破法军战线,法军全力阻止德军的进攻。虽然霞飞夺走了加利埃尼的指挥权,但加利埃尼并没有陷入深深的怨恨之中,仍然让巴黎的出租汽车装满士兵向前线增援。由于他的积极努力,第六集团军的兵力迅速增加,每小时都有新兵加入。

激烈的战斗在9月8日和9日达到疯狂的顶点。胜负取决于德军在东面是否能击溃法军的防御线。不过,胜负也有可能要看德国第一集团军或法国第六集团军谁能击败各自的对手。所以,马恩河战役实际上是一系列首尾相连的危机,双方拼死搏斗,直到其中一方崩溃为止。

9月7日,名叫“圣贡德沼泽(Marsh of Saint Gond)”的沼泽地神秘地扩大了面积,福煦的新集团军与豪森的德国第三集团军被这片沼泽地分隔开。虽然福煦像往常一样有决心同敌人战斗到底,但是他很自然地断定跨越沼泽并不可行,于是从沼泽的两侧发动攻击。这两个方向的攻击都遭遇到强大的德军抵御,被德军击退,法军伤亡严重。与此同时,豪森的参谋深入沼泽之中,发现这片沼泽实际上并不像传说的那样无法通过。第二天早晨,德军为了不惊动法军,留下火炮,只携带轻武器跨越沼泽,发动一次黎明攻击,打得福煦的指挥中心手忙脚乱,失去了防御能力。尽管福煦这次吃了败仗,但他的名望却增加了。“攻击,无论如何都要攻击!”他在圣贡德沼泽地说,“德国人已经精疲力竭。胜利属于坚持到最后的那一方。”他被击退,但他的防线并没有被折断。德国人仍然没有获得所希望的所有突破。

不仅在圣贡德沼泽,在前线的其他地方,法国人和德国人一样接近精力枯竭的边缘。“在我的记忆里,9月6日和7日非常令人困惑,天气热得像燃烧起来一样,”一名骑兵后来写道,“热浪涌来令人窒息。精疲力竭的士兵,被一层黑色的尘土和汗水覆盖,就像魔鬼一般。疲惫的马匹,马鞍却不能被取下,背上有明显的伤痕。天气热得烘烤人,渴得难以忍受……我们根本无法思考,就像在梦里行军,能烧焦一切的太阳,折磨人的饥饿,烤干人的饥渴,同志们筋疲力尽,我看见他们为了不从马鞍上跌落而硬挺直了身体。”一位法国将军甚至描绘出一幅更暗淡的图画。“太混乱了!”他惊叫,“多么拖沓的脚步啊!一幅可怕的情景……队列里没有秩序……掉队的士兵……士兵们真憔悴,破烂的军服如同碎布,大部分士兵都没有干粮袋,许多连枪都没有,痛苦地行进,就好像要睡着一样倚靠在手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