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人间地狱(第2/4页)

又是骑兵冲上来再次支援了驻守在这里的德国盟军,但这一次,来的是法国骑兵。下午4点左右,内伊元帅错误地将盟军为躲避炮击而重新部署主阵线当成了他们组织撤退的迹象,因此命令骑兵对霍高蒙特和拉海圣之间的盟军阵线进行连续的进攻,以攻击另一边斜坡上的敌军方队。目击者描述了骑兵们“像翻滚的波浪般”冲上农舍的侧面和后面的景象。正如威廉·斯波恩上尉所写的那样,“拉海圣和霍高蒙特之间的整个空间都成了一大块闪闪发光的物体”。12在拉海圣的背后,英王德意志军团线列营的战士们身处其中,形成了一个个约300人一个的“方阵”。这些阵型可能多少不完全是正方形的,也不一定算是长方形,有可能完全不规则,里面的情况十分可怖。中士和更高级别的军官对士兵们又推又打,有些士兵年纪还小,被吓坏了,每次有人中了对方的火枪或大炮导致队形被破坏时,都要重新排好,只在有人跌倒在地时会暂停一下,检查是否有人“假摔”。13阵亡者的尸体被抛到队列前面去,伤员则在空心方阵的中心蜷成一团。在第5线列营组成的方阵中央,格奥尔格·格尔松军医不顾自己的安危,耐心地照料着伤员,包括相邻的汉诺威方阵的伤员。他的奉献精神和勇敢无畏赢得了旅长冯·奥普迪达上校的赞赏。14

内伊的数千骑兵一次也没有冲散任何一个盟军的方阵,但他们也不像一般认为的那样,只是一群骑兵像浪涛一样徒劳无功地拍打着由步兵组成的坚实的岩石边缘而已。有些法国骑兵近距离地用手枪对方阵进行射击,而马背上的散兵则用卡宾枪射击,试图引诱德国人在射程以外进行毫无意义的群射。德国人的回应是派神枪手来驱赶法国人。15在两次袭击之间,内伊的骑兵们在地面上的许多沟沟坎坎中隐蔽起来,在盟军的主阵线上常常看不到他们。与此同时,他们的指挥官在附近的小丘上就位,以便观察敌人,并抓住时机打击他们。

结果是整个下午和傍晚,农舍周围一直在进行一场致命的石头剪刀布的游戏。奥普迪达的旅必须分散开来,以躲避重型火炮的轰炸。“为了摧毁我们的方阵,”第5线列营的惠特利中尉回忆道,“敌人不停发射炮弹、榴弹炮和炸弹,因此每过五六分钟,整营官兵就全体卧倒,然后等危险过去之后再站起身来。”16然而,为了对抗埃尔隆的步兵阵型,他们必须布成线列阵;而为了击退内伊的骑兵,他们又必须布成方阵,这又会使他们非常容易遭受炮击,因此对时机的把握和对形势的判断决定了结局是生存还是毁灭。下午3点左右,随着法军发动第二次袭击,英王德意志军团第5线列营又接到命令前往协助防守。他们再次受到法国骑兵的威胁,多亏了附近英国骑兵的帮助,德国人才得以组成方阵,避免重蹈第8线列营和冯·克伦克领导的吕讷堡人的覆辙。还有一次,他们被英王德意志军团的轻骑兵拯救了。17从理论上说,这种模式可以无限重演,但是德国人需要一直都很幸运才可以,而法国骑兵则只需要有一次幸运就够了。

骑兵像风暴般在庄园周遭肆虐,农舍及其周围地区则暂时成了一处平静的小绿洲。路障、沙坑、下沉式公路和庄园框出来一个四边形区域,对骑兵来说,这块地方太小,施展不开。在法军骑兵进攻期间,他们步兵的攻击稍微放松了一些,因为步兵需要为骑兵让路。在第一次进攻失败之后,他们灰心丧气地随着返回的骑兵一起撤退,耳边响起德国人的欢呼和嘲笑声,巴林和他的手下在最靠近现场的位置见证了战斗中最有戏剧性的几个时刻。他看到4列骑兵在庄园前面的右侧列队,他们是胸甲骑兵(重骑兵),其次是枪骑兵(顾名思义,他们是手拿长枪的骑兵),然后是龙骑兵(从技术上说属于骑马的步兵,但实际上是重骑兵),最后是骠骑兵(轻骑兵)。18

当然,守卫庄园的盟军可不是闲着看戏的观众。他们知道法国骑兵是在攻击另一面斜坡上的己方军队,而且如果法军成功完成了这个任务,对庄园发动下一轮攻击也不会很久了。因此,当法国骑兵从庄园建筑旁经过时,巴林命令大家将所有的火力集中在对方暴露在外的右侧翼上。盟军从农舍中走出,跑到西边,向敌人开火,要是敌军靠得太近,他们可能才会躲回屋子里去。许多马匹和骑手中枪倒地,但是“他们一点也不在意”,剩下的人马仍然继续冲向盟军方阵。19格奥尔格·斯托克曼中士的表现特别突出,他不仅击毙了一名胸甲骑兵军官座下的马匹,而且还在炮火和敌军骑兵的眼前跳出院墙生擒了这名军官。20

不过,法军很快就重新开始了步兵进攻。猪圈和院墙上的德国枪手向他们开火,目标特别集中在明显是军官的人身上,给他们造成了惨痛的损失。列兵林道对一名指挥纵队前进的军官展开了紧逼盯人,有一段时间他都不让这个法国军官离开他的视线,最终击毙了军官的坐骑,马倒在地上把军官压在了下面。没过多久,法国步兵们再次突击,离盟军最近的被盟军刺中,其余的都逃跑了。林道追了法军一段距离,看到那个法国军官仍然被马尸困在身下。林道一把抓住他的黄金表链,当军官举起军刀阻止时,林道用枪托砸向他的脑门,拿到了对方的马鞍袋,但是当他转身准备取下金戒指时,出事了。林道的战友们喊道:“快跑啊,骑兵又冲上来了。”林道向其他人跑去,他们众枪齐射,把法军打跑了。环顾公路四周,他满意地发现,阵亡的法军尸体在路障附近堆得“超过了一英尺[1]高”。他心怀慈悲,停下脚步帮助一名躺在水洼里的伤员,这个伤员腿上中弹,正在痛苦地哭喊。林道抓着他的手臂,另一名步兵则抬着他的腿,两名德国人一起把这个不幸的人带到院墙那里,把他的头靠在一个死去战友的尸体上。21林道还从一个敌人身上解下了一个装满金币的钱包。然而,当他将战利品交给巴林保管时,他的指挥官巴林拒绝了他。“谁知道今天我们将经历什么,”他回答道,“你必须尽量自己保管好这笔钱。”22

过了不久,林道脑后中弹。他拒绝了格雷姆中尉让他回去接受治疗的命令。“不,”他回答道,“只要我还能站得住,我就要守在岗位上。”这个步兵用朗姆酒浸湿围巾,又让战友将朗姆酒倒在自己的伤口上,再将围巾围在头上。然后林道把帽子扣在包好的头上,给步枪重新装上子弹,又重新投入了战斗。尽管受了这么重的伤,他还在与上面平台上的格雷姆中尉说笑,警告中尉不要过于暴露自己。“没关系,”格雷姆这个苏格兰中尉回答说,“让狗东西们开枪好了。”不久之后,中尉的手也受了伤,他自己用手帕简单包扎好。林道向他喊话:“现在上尉(原文如此)你可以回去了。”“瞎说,”格雷姆回答道,“不能回去,那可不行。”23这位军官当时只有1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