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第2/7页)

玉墨脑子成了真空。

红绫幸灾乐祸地扭上楼去了。

豆蔻走过来,看着失魂落魄的玉墨。

豆蔻:玉墨姐,怎么了?

玉墨马上又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抓住豆蔻的手。

玉墨:豆蔻,姐姐求你个事!你现在出去,告诉门口那个先生,就说他找错地方了,这里从来就没有个叫赵玉墨的。

红绫此刻从楼梯扶手空间里探出头。

红绫:(笑嘻嘻地) 人家都找到门上了,还想瞒着?再说,你舍得就这么冻着他?

豆蔻:那我去了,玉墨姐。

玉墨咬着嘴唇。

秦淮河畔/藏玉楼大门外 凌晨/外

孟繁明把大衣的领子竖起,轻轻地跺着脚。听见门响,转过脸,见出来的是个非常年少的姑娘。

藏玉楼客厅 凌晨/内

玉墨站在窗帘后面往外看,看见豆蔻在跟孟说着什么,脸上带着谦恭的讨饶的微笑。

孟露出不信的神色,渐渐地,似乎发起脾气来。

豆蔻惧怕地往后退缩……

玉墨抬起自己的手,看着无名指上的蓝宝石戒指,开始把它往下摘,但怎么也取不下,她疼得皱起眉头,搓动腮帮。她转身便走。

藏玉楼客厅/旁边的小梳妆室 凌晨/内

一面雕花铜镜前搁着一个红木架,上面放了两个铜盆,玉墨走过去,把手放进水里,拿出来,搓了些香皂上去,再把手放进水里。手从水里拿出时,戒指已经留在盆里。

她拿起那个戒指,看了看,在袖子上擦拭着,又抬起头,凄楚地看着自己,然后整理起头发来。

藏玉楼/大门外 凌晨/外

孟繁明还在跟豆蔻发火:你们这种女人,一个比一个会撒谎,刚才那个说赵玉墨就在楼上……

豆蔻再也忍受不了了,露出了泼辣本色,把小蛮腰一叉:哎,你个大男人家阿烦人啊?不信你自己就上楼去找,请你上楼你又不肯上,那就滚吧,又不肯滚!……

玉墨:哎,豆蔻,怎么说话呢?

大门豁然打开,孟繁明扭过脸,看见一个雍容华贵的美妇人走出来,身上穿着银狐大氅,头上戴着狐皮帽子。玉墨站在台阶上,俯下脸看着孟繁明。

孟繁明眼神从热到冷,从仰慕到鄙夷。

玉墨: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孟繁明:看见你从这个门里出来,我都不敢完全相信,我母亲说的是实话。哼,好一个贵妇人。

玉墨:(微笑着) 你母亲跟你说了什么实话?

孟繁明:……有些词汇,在我生活词典里,根本不存在,没有这些词汇,我也就没法跟你转述了。按说,那些词汇在我们家几代人的词典里,也不该存在。我母亲忍痛用了这些词,是想让我这个浪子回头。不过我还是不懂……

他又觉得没必要讲下去,转身走去。

玉墨:(大声地) 你不懂什么?

孟繁明:(站住脚) 南京的男人千千万万,有钱的有势的有才学的,你为什么偏偏挑我这么个人……(难以继续) 挑我这么个人来耍弄?

玉墨:我没有耍弄你。

孟繁明:你欺骗了我!把真实身份隐瞒起来,骗取我六个月的感情!你为什么偏偏挑我这么个书呆子?

玉墨满心爱怜和内疚:你听我说,阿明……

孟繁明:(勃然暴怒) 阿明是你叫的?你也配这么叫我?那是我女儿的母亲叫的,是我妻子叫的……

玉墨慢慢步下台阶。

孟繁明:你别过来!

玉墨站住脚。

玉墨:你明白过来,就再好不过了。我们这种女人有几个是跟男人说实话的?有几个男人经得住实话?何况又有几个男人跟我们说实话?不过你得承认,你受骗的那几个月,还是挺销魂的,是吧?

孟繁明愤怒恐怖地看着她,就像看到一个揭去画皮的女鬼。

玉墨:(掩饰着自己的哀愁,一笑) 我怎么知道你销魂的?(稍许停顿了一下) 因为我自己觉得销魂。

玉墨眼里闪动着泪光,被远处楼房焚烧的火光映照得如同晶体。孟繁明呆呆地看着她。

玉墨:那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六个月,所以为此我也会感谢你终生。

孟繁明的愤怒渐渐软化了,他心里默认,那确实也是他一生中一段无与伦比的销魂时光。

孟繁明:为了那六个月,我现在受罚了。我的家基本散了。老母亲对我心灰意冷,女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找了她一夜……所以我找到这里,想证实我母亲说的不是真的。当时在舞厅里,我们那么多男同事,你为什么非挑上我?非要毁我呢?

玉墨:(坦诚地) 你这都不明白?因为我想留住你啊。从我十四岁到现在,男人在我身边走马灯一样过去,我就单单想把你留住。我喜欢你。所以你头一次问我身份,我张口就编了个故事。我晓得藏玉楼的赵玉墨马上就会把你吓跑,可是换个赵玉墨、换成女秘书赵玉墨,保育员赵玉墨,会留住你的。我自以为是能让男人上瘾,尤其心地单纯、容易发痴的男人,只要让你上了我的瘾,你就留下来了。留住了你,我再一点一滴把我浑身的污点亮出来。那时候你想离开我,也走不动了。

孟繁明被她的坦诚镇住了:你不想想,你留下我,我女儿怎么办?我女儿能让你这样一个女人当她母亲?

玉墨:(悲愤地提高嗓音) 我跟她的母亲搁在一块儿,比不得吗?是容貌比不得,还是聪明比不得?琴棋书画,我哪样比不得她?单论伺候男人,从灶头到床头,我自认为没有女人能跟我比!我不能跟她们比的,就是命!

眼泪急速地从玉墨惨白的脸上流下来。孟繁明眼里浮现起同情和爱怜。

玉墨:在认识你之前,我是不认命的。我总想着,我从小攒下的那点血泪钱,攒到明年,应该够给我自己赎身了。那时候我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成了个自由女人,就可以跟你从长计议,远走高飞。现在我明白了,人跟人不能比的就是命。命比不得,样样都比不得!顶苦的女人,是不认命的。

玉墨慢慢转过身,向台阶上走去。

孟繁明:(动感情地) 玉墨!

这一声呼唤使玉墨的心死灰复燃。她暗怀希望地站下来。

孟繁明:还差多少钱?

玉墨略有些懵懂地看着他。

孟繁明:我可以帮你凑上,让你赎身。

希望在玉墨的眼睛里绽放开来。孟繁明看着她的脸,知道她误会了。

孟繁明:(迟疑地) 那半年,我们在一起,你分文没收我的。我知道你在这种地方(下巴一抬,指藏玉楼的门牌楼) ……身价一定不低。所以,我想给你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