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第2/7页)

摄影机镜头的视角:飞得极低的飞机,似乎连飞行员的模样都能分辨。

扫射再次发生。子弹打在江面上,溅起浪花。那个推救生圈的人沉没下去,浪花翻起一片红色。

中年男子爬过去,扑进江水……

一个年轻男子从后面拖住他——

年轻男子:公使,别过去,危险!

飞机飞过去了,轰鸣由强而弱。

摄影记者:他们明明能看清美国国旗,我看他们就是冲着美国来的!

一个穿陆军军装的武官用望远镜观察着飞机的动向,一脸的不可思议。

武官:今天是不是一个将载入历史的日子?日本向美国宣战了?

飞机的轰鸣再次由弱变强,扫射再次开始。

那个推着救生圈上的重伤员的胖子奋力向芦苇荡靠近。

舰长:(对着胖子叫喊) 把绳子扔过来!

绳子朝着舰长投来,却落在离舰长几步远的水面上。舰长跨入江水,捡起绳子,一面朝那个胖子喊叫:你,快把你的胖屁股挪到岸上来!

飞机又飞回来了,这一次的扫射更加猛烈,打断了那根拴在救生圈上的绳子。江水在强大的气流下海啸一般翻腾,救生圈无助地旋转、倾斜……

舰长脱下外衣和鞋子,跳进开锅了一般的江水,不见了。等他再次冒出头来,已经在救生圈旁边。

舰长:(拉住伤员的手) 老兄,得挺住……

伤员闭着眼睛,像是死了,但他的手反过来握住了艇长的手。

艇长:(眼睛潮湿了) 这就对了!天不错,大伙都在芦苇荡里野营呢。

伤员哼了一声。

艇长:挺住,啊,别睡着,野餐和烧烤就等你啦!

他又没入水里。

芦苇荡 日/外

从芦苇荡里看去,救生圈像是无人驾驶的船只,迅速朝岸边驶去。

飞机的轰鸣再次接近,越来越近,所有人大气都不出地看着江面上迅速向他们移动的救生圈。

一只手在拼命地画着十字。

另一只手紧紧抠进淤泥。

几颗炸弹落下……

公使的眼睛猛地闭住。

莫愁公寓/玉墨与孟繁明的房间 日/内

玉墨似乎没有移动过,仍然站在窗前看着外面。

五斗柜上,小闹钟嘀嗒嘀嗒地走动。

她走到一个小柜子前,掀开盖子,原来里面是一只留声机。她从唱片匣子里拿出一张唱片,轻轻放在唱机上……

莫愁公寓/楼梯/走廊 日/内

孟繁明匆匆地走上楼梯,拐进走廊。

他走到那间公寓门口,刚要掏钥匙,听见里面嗲嗲的歌声——留声机在播放《天涯歌女》。

他犹豫地把钥匙放回口袋,又迟疑地举起手,正打算敲门,玉墨在里面咳嗽了几声,他的手又停下了。

他想到女儿、母亲……如果母亲说的是真的呢?……他眼里一片混乱,慢慢垂下举起的手。

孟繁明转身向楼梯口走去。

刚要下楼梯,他突然又是一个急转身,沿着走廊疾走回去。一个士兵突然出现在他前面,枪口对准他:站住!

孟繁明大吃一惊。

士兵:鬼头鬼脑的,干什么?!

孟繁明:……我家在这里。

士兵:那怎么刚上来又要下去?

孟繁明说不出话来。

士兵:现在这里是步兵教导总队的炮楼!你在我们炮楼里瞎转悠什么?!

孟繁明:(被迫转身) 我想拿点东西……

士兵:少废话!从你进来我就盯上你了!走!

士兵押着孟繁明向楼下走去。

莫愁公寓/大厅 日/内

士兵把孟繁明押到戴教官面前。

士兵:抓了个奸细!

孟繁明:我不是奸细!

戴教官:奸细都不承认自己是奸细。

孟繁明:我是交通部的总工程师……

他手忙脚乱地掏名片,从口袋掏出一沓名片和那张刊载玉墨照片的小报。士兵把名片夺过来,递给戴教官。

名片的特写:孟繁明,交通部规划司司长,总工程师。

戴教官:(看着名片) 交通部的?那当奸细更方便。怪不得敌机炸得那么准,每天夜里都有你这样的败类用手电筒给敌机发信号,把军事设施密报给他们!

他一边说一边慢条斯理地从手枪皮套里掏出手枪。

孟繁明:我家里还有七十老母和十来岁的孩子!

戴教官:你早点不想想老母和孩子。从八月份鬼子开始轰炸南京,每隔几天就会有一个重要工厂、重要医院挨炸。

戴一摆下巴,那个士兵上来,上上下下地搜查孟的全身。与此同时,戴从地上捡起那张小报,挑起眉毛,表示惊艳或嘲讽。他把报纸塞回孟繁明口袋,然后打开了枪保险。

戴教官:(不露声色) 走吧。

孟繁明不知道自己是获释还是临终,满脸煞白地看着戴。

戴教官:走啊!

孟繁明:往哪儿走?

戴教官:路都不会走了吗?转过身,往前走。

孟繁明慢慢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停住,不敢回头。

孟繁明:长官……我老母亲和小女儿还在家等着我,等我带她们搭船去汉口!……

孟的身后没有声音。他又试探地往前走去。

戴教官:(突然地) 孟司长!

孟猛地回过头,看见黑黝黝的枪口正对着他,知道自己死定了,进入一种木然的宿命境界。

枪口在他正在流失的知觉里融化成一团黑雾。戴教官的声音从黑雾的后面穿越出来。

戴教官:假如现在你不是奸细,希望以后也不要做奸细。

黑雾散去——戴教官垂下枪口。

孟繁明冻结的生命一下子溶解,却一时还动不了,只是嘴唇和眼睫毛明显地哆嗦着。然后他郑重地点点头。

安全区/国际委员会办公室 日/内

约翰·拉贝的手:正飞速地签署文件。一份份文件被另一只手递过来,又被拿走。一份电文稿子放在他面前。拉贝抬起多日缺乏睡眠的脸。

秘书:这是给日本派遣军司令部的电文。

拉贝:已经给唐司令长官看过了?

秘书:是的。

拉贝匆匆阅读电文。从他身旁的窗口看出去,月光照着密集的人群:披着被子、垫着棉衣,有坐有站……一个母亲抱着啼哭的孩子使劲摇晃。

金陵女子学院/楼梯口 日/内

几乎每一级楼梯都是一张小床,上面躺着一个熟睡的儿童,让人惊异他们怎么会不滚落下来。

魏特琳心疼地看着他们,不忍地踮起脚尖,两手扒着楼梯扶手,艰难地步下楼梯。

一个孩子还是受了惊扰,哼出哭腔。魏特琳附下身轻轻拍哄他。

魏特琳:(耳语) (中文) 乖乖睡觉,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