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蛤蟆附骨(第4/5页)

夏震将乔行简带入庄内,韩侂胄挥了挥手,夏震躬身退了出去。乔行简走上前去,向韩侂胄行礼,道:“下官拜见韩太师。”

韩侂胄冷眼看着乔行简,道:“你上次在这里说过的话,可还记得?”

乔行简一见韩侂胄的眼神,便明白韩侂胄一早将他叫来,却又把他晾在一边,让他等了两个时辰之久,显然是因为他没遵照韩侂胄的吩咐,授命宋慈两案并查,这才有意敲打他。他言辞甚是恭敬,道:“下官记得清楚,未曾敢忘。”

“那你就是这样不负所望的?”韩侂胄语气微变。

乔行简微微躬身,道:“禀太师,刘太丞一案存在颇多蹊跷,先前所抓嫌凶,极可能不是真凶,下官掌一路刑狱,实在不敢轻率结案。”顿了一下又道,“那宋慈确有大才,精于验尸,行事公允,甚是难得。刘太丞一案中的不少疑点,都是他推敲出来的。他干办期限未到,下官这才命他在期限内查明真相。圣上乃圣明天子,太师乃股肱之臣,想必都希望看到早日破案。明日便是最后期限,以宋慈之才,想必定能如期破此疑案,揪出真凶,必不负太师所望,亦不负圣上所望。”

乔行简这番话说得可谓滴水不漏,倒让韩侂胄好一阵没说出话来。他一直躬身低头,摆出一副恭敬有加的样子。韩侂胄冷冷瞧着他,忽然道:“倘若明日之内,宋慈破不了案呢?”

“宋慈身为太学学子,无论他破案与否,事后都该回归太学,继续求学。”乔行简应道,“但他查案是下官授命,他若如期不能破案,那便是下官识人不明,耽误了查案进程,下官愿领一切责罚。”

“你这是要保他查案了?”韩侂胄抓握着太师椅的扶手,脸色很是难看。

一阵脚步声忽然在这时响起,夏震去而复返,快步走入了庄内。韩侂胄看向夏震,面露一丝疑色,他明明吩咐过夏震速去府衙办事,没想到夏震竟会突然回来。只听夏震道:“禀太师,宋慈求见。”

韩侂胄眉头微皱,道:“宋慈?”

“是宋慈,还有刘克庄和辛铁柱,都等在大门外。”

“他们来做什么?”

“说是听闻太师抱恙,前来探望。”夏震禀道。原来他奉韩侂胄之命赶去府衙,却不想刚走出南园大门,便迎面撞上了宋慈、刘克庄和辛铁柱。宋慈向他表明来意,说是听闻韩侂胄身体抱恙,专程前来拜见,请他代为通传。他只得回入园中,来到归耕之庄,向韩侂胄禀明此事。

韩侂胄想了一下,道:“让他们进来。”

“是。”夏震领命而去。

韩侂胄看向乔行简,道:“宋慈诋毁我韩家清誉,又将?儿定罪下狱,这些事你都是知道的。倘若我执意不让宋慈查此案,你还要保他查下去吗?”这话说得极直白,便如利刃出鞘,亮出了锋口。

乔行简应道:“下官授命宋慈查案,只为尽早破案,别无他意。若太师觉得不妥,下官自当收回成命,让宋慈放弃查案。只是宋慈并无过错,还望太师不要为难他。”

“一会儿宋慈来了,你用不着回避。”韩侂胄道,“为不为难他,要看你怎么做。”

乔行简知道韩侂胄对他并不信任,怕他又有阳奉阴违之举,这是要他当面收回宋慈的查案之权,与宋慈划清界限。他应道:“下官明白。”

过了不一会儿,夏震领着宋慈、刘克庄和辛铁柱,来到了归耕之庄。

眼见乔行简身在庄内,宋慈不免有些惊讶。他之前去提刑司找过乔行简,得知乔行简有事外出,没想到是来了吴山南园。他上前拜见了韩侂胄,道:“学生宋慈、刘克庄、辛铁柱,闻听太师身体抱恙,特来探望。”刘克庄和辛铁柱一同上前参拜行礼。宋慈又向乔行简行了一礼,道:“见过乔大人。”乔行简微微点了点头。

韩侂胄的目光从刘克庄和辛铁柱的身上扫过,没怎么在意刘克庄,倒是对辛铁柱多看了两眼,道:“你便是辛稼轩的儿子?倒是生得壮勇。”

辛铁柱只是拱手多行了一礼,未有其他表示。

韩侂胄目光一转,落在了宋慈身上,道:“宋慈,你怎知我身体抱恙?”

宋慈应道:“城北刘太丞家发生命案,我前去查案时,听说太师患上背疾,曾请过刘太丞看诊,是以前来探望。”

“些许小痛,早已无大碍了。”韩侂胄见宋慈等人空手而来,知道探病云云,不过是借口而已,“你特地来南园,应该不只是为了探病吧?”

“太师明见。”宋慈道,“我查案遇疑,想来向太师打听一个人。”

“什么人?”

“虫达。”

“虫达?”韩侂胄语调一扬。

宋慈道:“据我所知,虫达过去曾是太师的下属,太师应该不会忘了吧?”他记得十五年前,虫达曾寸步不离地跟在韩?身边,那时韩?才十岁,虫达能成为韩?的贴身护卫,显然是韩侂胄的人。

韩侂胄道:“虫达此人,我自然忘不了。他曾是我身边一虞侯,我见他勇武有加,曾向圣上举荐,提拔他领兵打仗,有意栽培他,盼着将来北伐之时,他能堪大用。不承想我看走了眼,他竟叛投了金国。一个背国投敌的叛将,你打听他做什么?”

“不瞒太师,今日我在净慈报恩寺后山,发现了一具尸骨,其右掌只有拇指、食指和中指三根指骨。”宋慈道,“据我所知,虫达的右手末尾二指皆断,与这具尸骨相符,因此我怀疑这具尸骨有可能是虫达,这才来向太师打听,希望能知道更多虫达的特征,以确认尸骨的身份。”

韩侂胄故作惊讶,道:“有这等事?虫达这人,虽说勇武,但身形样貌平平无奇,除了断指,没什么特征。他早就投了金国,在净慈寺后山发现的尸骨,怎么可能是他?再说,单凭几根断指,恐怕也不足以指认身份吧?”

“太师所言甚是,单凭几根断指,的确不能指认身份。”宋慈道,“发现这具尸骨的地方,与掩埋刘扁尸骨之处,只有数步之隔,其死状与刘扁极为相似。当年刘扁死在净慈报恩寺中,这具断指尸骨不管是不是虫达,极可能与净慈报恩寺有关。我想一并调查这具断指尸骨的案子,只是提刑干办限期将至,因而斗胆来见太师,望太师能向圣上请旨,延长干办期限,让我能接手此案,彻查真相。”

韩侂胄道:“圣上旨意,岂是我说请就能请的?真是胡闹。”说罢目光一偏,向乔行简看去。

乔行简会意,道:“宋慈,你说新发现的这具尸骨,死状与刘扁极为相似?”

“不错。”宋慈应道,“二者都是骨色发黑,角弓反张,呈牵机之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