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蛤蟆附骨(第3/5页)

许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吞吞吐吐地道:“小的……小的也不想这样……”

“你还有脸说不想?”刘克庄怒道,“你明知宋大人会在泥溪村遇险,却借口从宋大人身边离开,事后还装作挨打晕了过去。你这种人,就该好好地收拾一顿!”说着看向辛铁柱,叫道:“铁柱兄!”

辛铁柱很是配合,当即怒目瞪视许义,提起拳头,在桌上重重一捶,茶壶茶碗全都跳了起来,力道随着桌腿传下,楼板都在微微发颤。

许义知道辛铁柱动起手来有多厉害,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身子。

宋慈却是神色如常,示意刘克庄和辛铁柱不必动怒,道:“许大哥,我知道你在提刑司当差,有些事情也是身不由己。今早我虽然遇险,但最终平安无事,你无须为此自责。”

“宋大人……”许义喉咙一哽,“小的实在是……实在是对不起你。”他耷拉着脑袋,跪了下去。

宋慈道:“过去这段日子,我四处奔走查案,你帮了我很大的忙。若没有你,岳祠案和西湖沉尸案,我不可能那么快破案。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我都不怪你,你起来吧。”说着伸出手去,将许义扶了起来。

许义极为感激地望着宋慈。他心中本还有一丝纠结,但这一丝纠结,在宋慈扶起他的这一刻,一下子冰消云散。他不再对宋慈隐瞒,将他当初替元钦监视宋慈的一举一动,在元钦离任后,又听从夏震的命令继续监视宋慈,并每天到南园通风报信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说完之后,他只觉得心头一轻,仿若一块压了许久的石头终于落地。

宋慈听罢,道:“是夏虞候命你盯着我?”

许义点头应道:“元大人离任后,夏虞候来找过小的,说他知道小的监视宋大人的事,叫小的继续盯着宋大人,将宋大人每天查案时的一举一动记下来,再去南园向他通报。”

宋慈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道:“许大哥,你可否帮我一个忙?”

许义应道:“宋大人但有差遣,小的便是赴汤蹈火,也一定照办。”

“赴汤蹈火倒是不用,”宋慈语气淡然,“我要你继续去南园,把我今日查案所得,如实禀报给夏虞候。”

许义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道:“宋大人,你是叫我……去见夏虞候?”刘克庄和辛铁柱也甚是惊讶地望着宋慈。

“不错,我要你把眼下的事忘了,就当没有见过我,继续去南园见夏虞候,该怎么禀报,便怎么禀报。等你回来时,再来这家茶楼,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宋慈见许义仍是满脸惊讶,说道,“许大哥不必多想,你只管去就行了。”

“是,小的知道了。”许义挠了挠头,离开了茶楼。

望着许义出了茶楼,沿街走远,刘克庄回过头来,不解地看着宋慈,道:“许义背地里通风报信,险些害死了你,你这么轻易便放过了他?”

宋慈道:“他只是一个差役,元大人和夏虞候找到他,他也没得选择。”

“许义那样对你,你还为他着想?就算你肚量大,不跟他计较,那也不能再叫他去通风报信啊。”刘克庄道,“夏震是韩侂胄的人,他叫许义监视你,一定是韩侂胄的意思。今早在泥溪村袭击你的那些黑衣人,我看十有八九也是韩侂胄安排的。你再让许义去通风报信,那不是给自己招惹祸患吗?”

宋慈淡然一笑,道:“克庄,此事你无须多虑,我自有打算。”说着拿起茶碗,轻轻喝了一口,转头望着朝天门,等着许义回来。

刘克庄虽不明白宋慈的用意,但也不再多言,与辛铁柱一起落座,陪着宋慈等待。

过了好长时间,许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朝天门外,径直朝御街茶楼赶来。他来到楼上雅阁,向宋慈禀道:“宋大人,小的依你所言,去南园见了夏虞候,将今日查案诸事,都向夏虞候说了。”

宋慈指了指自己的脸,道:“夏虞候的脸看起来,是不是与往常不大一样?”

“宋大人,你怎么知道?”许义面露惊讶之色,“夏虞候的前额有些发红,看起来像是被烫伤了。”

宋慈又道:“听你禀报时,夏虞候的反应是不是也比往常更大?”

“没错,夏虞候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可今日听了小人禀报,却是脸色铁青,看起来甚是气愤。”许义更加诧异了,“宋大人,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那就是了。”宋慈微微点了点头,“许大哥,你先回去吧。今日这茶楼上的事,还望你不要说破。”

许义应道:“宋大人放心,今日之事,小的一定守口如瓶。”说罢,自行离开了御街茶楼。

许义走后,宋慈拿起茶碗,将剩余的茶水一口喝尽,道:“走吧,是时候去南园了。”

“去南园?”刘克庄闻言一惊。

宋慈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大步走出了雅阁。刘克庄和辛铁柱相视一眼,跟了上去。

吴山南园,归耕之庄。

“净慈报恩寺后山,发现一具尸骨,右手只有三指,许义真是这么说的?”韩侂胄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听罢夏震的禀报,脸色阴沉,如笼阴云。

夏震立在下首,应道:“那许义是这么说的,属下转述的原话,不敢隐瞒太师。”

韩侂胄低声说起了话,好似自语一般:“那具尸骨不是烧掉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后山?”又看向夏震,“今日在泥溪村,你没看走眼,真是辛铁柱?”

“属下认得清楚,是辛铁柱带着数十个武学生突然赶到,救下了宋慈。”

“一个宋慈,一个刘克庄,如今又来了一个辛铁柱,这些个后生小辈,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了。”韩侂胄语气发冷,“乔行简还等着吧?”

“乔大人还在许闲堂,已等了有两个时辰。”

“你去把他叫来,然后速去府衙,命赵师睪带人去提刑司,接手新尸骨的案子,把那具新发现的尸骨运走。”韩侂胄的身子微微后仰,靠在了椅背上,“今日泥溪村失手一事,暂不责罚于你,往后再有失手,你就别再回来见我了。”

夏震躬身道:“是,属下遵命!”当即退出归耕之庄,朝许闲堂去了。

许闲堂中,乔行简已经等候多时。

乔行简是今日上午被人请来了吴山南园,说是韩侂胄要见他。但与上一次他被一抬轿子直接请至归耕之庄与韩侂胄见面不同,这一次韩侂胄虽然请了他来,却只是让他在许闲堂中等候,没说让他等多久,眼看着中午过去,下午都过了大半,也没派人给他送来饭食,甚至连水都没让他喝上一口。

乔行简也不生气,平心静气地等着,一等便是两个时辰,终于等来了夏震。夏震一脸肃容,道:“乔大人,太师有请。”说完,领着乔行简去往归耕之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