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渊源

顶着寒风一路奔驰回京,我在第二日晚间才回到京师,萧千清忙于政务,没空见我,我就先用了晚膳,回到阔别半年的储秀宫先休息下。

我刚回到卧室,房间的窗户就突然被叩响了。

如果是萧千清找我,不用来爬窗户吧?我有些奇怪地打开窗户,归无常的脸就露了出来。

他从窗口中跳了进来,月光下带着□□的脸笑得有些怪异:“小姑娘,你终于回来了,小荧说你要找我……所以我让楚王替我传了信。”

原来竟然是他让萧千清叫我回来的,他和萧千清不是敌人吗?什么时候关系这么近了?

我有些疑惑,千百个问题,变成一句关键的:“你到底是谁?”

归无常一笑,没有说话,却慢慢拿下了一直罩在脸上的那张□□。

俊逸挺拔的长眉,亮若晨星的深眸,略显淡白的薄唇轻轻扬起,扬成了一个暖如春风的微笑,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张萧焕的脸。

静夜的烛火轻摇,我的眼睛渐渐睁圆。

烛火照在他鬓边的银发上,有点点闪烁的淡金,归无常轻轻一笑:“我是萧煜。”

萧,朱雀支,只有帝王以及储君才能用的单名,萧煜?!

我摒住呼吸:“你是睿宗皇帝?”

我想我是疯了吧,眼前的这个人,是驾崩已经九年的睿宗皇帝!

归无常把眼睛转向我,笑了笑:“很惊讶吗?”

我这才发现,他的眼睛和萧焕一样,都是深不见底的重瞳。以前太后对我说萧焕和他父皇长得很像,我还觉得只是随口一说,现在才明白,何止很像而已,这两张脸简直一模一样,就连神态表情都有八分相似,如果不是说话的声音不一样,还有归无常的眼角有几条明显的皱纹,我简直要以为站在我面前的就是萧焕。

我抽抽嘴角:“我不是傻了吧?”

这不怪我,一个只在我的童年回忆里出现过的人,被史官们写进史书盖棺定论,什么刚毅睿智、中兴之主,被称了八年先帝,现在连先帝都不称,直接称睿宗皇帝的人,突然站在我面前,说我是萧煜,我能清醒着,已经足以证明我是天纵英才了……

归无常轻笑出声:“是吗?”

我以为他还会顺口开几句玩笑,没想到他顿了顿之后就问:“你想问我什么问题?说吧。”

我抿了抿嘴唇,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紧张,第一个问题脱口而出:“灵碧教的陈教主,到底是谁?”

归无常微怔了一下:“你见过她了么?”

我点头:“那天她去找我,说我如果想杀萧焕,就去找她,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要杀萧焕?”

归无常沉默了一下,忽然笑了笑:“你回来得还算及时,她今夜还在京师。”

我愣了:“她在京城?”

“跟我来。”归无常说着,示意我随他去。

我连忙把放在床头的□□揣在怀里,顺手又拿了一包填装好的子弹,才跟着归无常从窗口跳了出去。

归无常对禁宫的地形和防卫异常熟悉,轻易避开侍卫,带着我径直走向萧千清的寝宫。

萧千清在京城虽然也有王府,但他做了辅政王后,为了方便上朝和处理政务,就在内宫里住下了。

现在我们来到了他的寝宫外,看到萧千清的房间里还亮着灯,门外却并没有内侍,事实上他寝宫外方圆几丈都不见人影,宫女内侍和侍卫们似乎被故意支开了。

站在萧千清寝宫外的台阶上,我隐约听到了里面有人在说话,其中一个是萧千清,另外一个女声优雅从容,是那天我见过的灵碧教主陈落墨。

归无常伸手揽住我的腰,轻轻跃至宫殿轩峻的屋顶,他左手牢牢勾住房梁,把我们身体固定在空中。

在半空中这个角度,正好可以通过高处通风的窗子看到房间内的情景。

陈教主背对我们坐在桌前,姿态闲雅,正用白如春葱的一双玉手端着茶碗。

她对面是萧千清,他半靠在桌案上,一手支案,一手扶着额头,眉头微蹙,语调里有淡淡的倦意:“……不用再谈,我说过我已经厌了,我现在已有了心爱的女子,不想再插手你们之间的恩怨。”

陈教主轻笑一声:“楚王殿下难道不想要皇位了?”

萧千清淡淡说:“你说我嫉妒也好,我只是看我那位皇兄不顺眼,只要是他手里的东西,我就想把它夺下来,皇位也是如此,我不在乎那把龙椅,但只要是从他手里夺下的,我就高兴。不过现在不同了,皇位在我眼里如同敝履,我只想要……”他顿了顿,没有接着说下去。

“只想要他的女人?夺他的皇位和夺他的女人,”陈教主笑了起来,语调稍带些讥讽,“并无二致吧?”

萧千清摇了摇头:“陈教主,我不去管你们的陈年恩怨,你也别来管我们的。”

陈教主又一笑:“是呢,我不该多嘴。那么楚王殿下是否还记得令尊昔日所发的毒誓么?”

“我父王以及他的子孙都要听从你的命令?如若不然,就利刃穿心而死?”萧千清冷笑了一声,“抱歉,我虽然也听我父亲说起过这个毒誓,但我却没有傻到想要遵守一个这么愚蠢的誓约。”

“不守承诺可不好,”陈教主依旧轻笑,放下手中的茶碗,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挽,“我很不喜欢不守承诺的人。”

萧千清放下手,轻笑一声:“怎么,陈教主这就想要惩戒我违背誓约了吗?”

陈教主笑着从椅子上起身,手指抬起:“是又如何?”

眼看他们就要动手,我有些着急,我虽然没见过这个陈教主出手,但江湖上公认灵碧教主是当世第一高手,萧千清的身手就算和萧焕相差无几,和她动起手来只怕也凶多吉少。

正想着,陈教主手指轻扬,银光微闪,几条极细极小的银针就已脱手而出。

那些银针去势极快,“嗤”的一声,萧千清的身形还没来得及动,左边衣袖就应声撕裂,他捂住袖子,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来不及去想,我的手指已经扣动□□,子弹呼啸着冲出枪管,我吊在归无常的怀里,一口气冲着陈教主开出六枪。

火药的青烟还没从眼前散开,一条白练就自前方攻来。

归无常见机极快,双足在窗棂上一点,躲过白练,带着我落到窗下。

下面的窗子已经被陈教主的白练震开,归无常一手抓着陈教主的白练,一手还揽在我的腰上,站在窗外向里面的陈教主笑了笑:“落墨,别来无恙?”

陈教主手持白练的另一端,嫣然一笑:“我道是谁?原来是陛下。”

接着她对我笑了笑:“小姑娘,咱们又见面了……听说你打伤了焕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