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3/4页)

“理查德先生,我是为了您才到得这么晚,您误会了俺。”龙海满脸委屈解释道,“我的产品积压,仓库爆满,和你的联系每次都要通过凌老板,中间的环节太多,想给你带些礼品,一路上担惊受怕,差一点被海关查获,我能来得早吗?”

“什么礼品?”理查德偏着脑袋,变得十分专注地问道。

龙海从手提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子,抽开盒盖,里边露出一副精美的铜车马。只见椭圆形的伞盖下,镂空雕刻的车厢透着锈斑,马匹造型雄俊飘逸,驭手姿态栩栩如生。由于刚从土中取出,古董的纹线处还嵌有残土。

“红斑绿锈,真正的汉代青铜器。”龙海谄笑着。

“哦,真是件好东西。”理查德突然说了句中国话,脸色陡变,露出了惊讶赞叹的神色,“Mister龙,还有伟大的吗?”

“当然,如果俺们能够有幸和贵公司直接合作,当然还有更伟大的。”龙海把盒子合上,放在了两人座位的中间,然后轻轻推至对方的手边,“如果合作愉快,我可以把你的现代的、俺的古代的一起给您运来。”

见龙海诡秘地把一双手指交叉在一起,理查德会意地笑了:“Very good,直接合作可以考虑,凌董事长那里我会去疏通,可我不知道你的货有多少。”鬼佬笑起来的模样很滑稽,倒不像谈判时那般狡狯。

“只要你保证我们产品的销路,伟大的,会不断的,可以开办专场拍卖会的。我的,全权委托,你的,佣金大大的。”龙海拍着胸脯说道。

龙海走进观光电梯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已经大功告成,望着电梯外鳞次栉比的大楼飞快地在脚下向上飞升,他已经开始盘算下一步该怎么走了。就在这时,电梯间突然停了,两个侍者模样的人走进电梯间,一个人手中端着一个纸箱子,没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纸箱子突然向自己倒扣过来。龙海猝不及防,头被箱子整个罩住,连手臂也动弹不得。电梯再次滑动,而且越滑越快,眼前一片漆黑的龙海,霎时间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等龙海再度看到眼前的一切时,他已经被带到了一座幽深的住宅里,虽然两边壁灯昏暗,仍看得出这是一条装修豪华的长廊,脚下软绵绵的地毯足有几厘米厚,使进来的人踏上去轻无声息。押着他的两个人一前一后,为首的那个已掀起了侧门的一处厚厚的门帘,后面的人推了一下他的脊背。

室内是装修考究的餐厅,烛光下,十几个人正围坐在长方形的餐桌边,桌上的杯盘碗筷排放整齐,像是宴会尚未开始。坐席正中端坐着二佬,旁边的人却概不认识。二佬身后是一尊关公的神翕,在红色烛光的投射下,桌边坐的那些人一个个面目阴沉,全像墓俑一样的神情,每个人的眼睛都在向他灼灼地看着。当他被按坐在座位上的时候,发现眼前放着一杯血一样的红酒,杯前搁着一把雪亮的匕首。

“今日大山帮开香堂,给你留一个位置,先喝了这杯酒。”二佬抖了一下手中的折扇,仍然是慢条斯理的腔调,但在龙海听起来,却含着十二分的威压。他十分清楚今天的阵势,但不知道对方究竟想干什么。他抽刀在手,很快在中指上割了一个口子,大滴的鲜血滴入杯中,一口把红酒喝干了。

“青山不改旧颜色,绿水常流在心中。”他按规矩说完,抿了一下嘴。

“开堂——”二佬低着嗓子喊喝,一个主事走上来,点了三炷半香火,恭恭敬敬插在关公像前,而后领念香堂。席间的人全站起来,面对着神龛袅袅升起来的青烟,齐声吟诵:

“关圣大帝在上,一炷香敬天地,天地为大;二炷香敬父母,父母为尊;三炷香敬祖门,祖门兄弟义气长。”礼毕众人坐下,二佬便道:

“龙老三今天要你来,是受大爷委托开一次山务会议,香堂的规矩你还记得吧。”

“记得记得。”龙海头上流出了汗。

“《香堂令》怎么说?”

“如有不仁不义,劝戒、挂黑牌,如有不忠不诚抓光棍,还有……麻衣滚钉。”

“那你就说一说那批画的事情,到底藏在哪里。”

“关圣大帝在上,我确实没有掺和这件事,若有半句假话,我甘愿受罚。”

“嘿嘿,”二佬笑了笑,“这套把戏你给大陆警察耍去,你的假货骗得了鬼佬,骗不了山堂。别人都替你顶了死罪,到头来你还不说实话。”

“我若有一句虚话,随山堂抓光棍滚钉……”

“那倒便宜了你。我再问你,你的地道下边见了多少光?”

龙海愣了一下,从心底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简直无法想象,二佬的信息会这样灵通。他脑子里马上转了几道弯儿,猛然想起了那个可恶的小老汉,才明白今天的事情有些不妙。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他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最近厂里仓库搞二期工程,挖基础设施的时候撞见了墓道,土货不多,也没敢动。”

“说吧,土货到底藏去了哪里?!”二佬动了怒,脸变了色,声音在喉头中丝丝作响。

“二佬,天理良心,山堂规矩,对着关帝爷和俺可以赌血咒,墓道刚开了个口子,发光的根本没见着。就是有,风声这么紧,俺也不敢带呀。再说我撞上不打紧,怕的是引鬼进了香堂啊。”龙海硬撑着,他心里在盘算,理查德那边决不会这么快就通了信儿,况且这鬼佬和山堂并不搭界。

“当着诸位兄台的面儿,俺龙海说句掏心窝的话,这合资企业搞进出口贸易,就是给山堂运货找个机会。梁州地下的东西不愁,愁在无路可走。俺不明白,刚想搭座桥,自己就掉进浑汤儿洗不清了,我心里憋屈得很哩。”龙海说着,苦着脸,还真有些泪光在眼眶里打转。

“嘿嘿,我看你真要尝尝厉害。”二佬手一招,从两边门冲入四个壮汉,将龙海四肢箍住,一个倒提,掼了个马趴,若不是身下的地毯垫着,这门牙怕要给出去几颗。

“懂吧,这叫:‘女啼一声五神落泪,儿笑一声惊天动地。’滚钉伺候——”

未等四人再动手,龙海瞪圆了眼睛喊叫起来。

“沙头牧马孤雁飞,千古帝王今何在——你们打死我,我也得死在堂主脸前!”这句口诀一出口,二佬扬手止住了众人,走过去把他拽了起来。

“堂主难道是好见的,有啥这里说,莫耍花招。”

“‘闻钟始觉山藏寺,到岸方知水隔村’——俺必须见他。”这两句切口很少有人知道,二佬明白他是有事要求见祖文,便又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