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3/4页)

“卖主是谁?”英杰上前了一步。

“这你不需要知道。”对方仰起脑袋,有几分不可一世。

“我怎么知道是真货?”曾英杰强按住火气,为的是分辨对方的口音,他不明白这小子为什么说话总是含混不清。

“老子从来不玩儿假货。”那人不耐烦地跷起了拇指朝着自己的下巴。英杰此时已走至有效距离,趁对方收回手指的一刹那,他的拳头已到了对方的面门,几乎同时,右脚飞起踢掉了那人手中的长刀,那把刀在空中画了个弧形,插在了车边的路基上。说时迟,那时快,英杰的又一拳已击向对方的鼻根,那人向后仰身的时候,肚子又让了出来,被英杰一个提胯,顶在裆下,对方刚一含胸,背后颈部又挨了一个切掌,登时滚落在路边,这一手是英杰的拿手好戏,叫老三招,封面、顶裆、劈颈,对方马上会像一堆烂泥一样束手就擒。

“睁开狗眼,让老子看看,你究竟是谁?”就在英杰躬身去抓倒地的猎物时,孰不知对方是佯败,就在滚落倒地的一刹那,他用一只脚朝着英杰的腿一个倒钩,两人同时翻滚到路基边上去了。

暗夜中一场恶斗,双方的力量和速度棋鼓相当,眼睁睁看着两人你撕我拽,谁也占不了上风。搏斗中的英杰竟被搞得气喘吁吁起来,若在平日,只要听了英杰二字,犯罪嫌疑人马上会下跪服输,可今天的这个家伙,还真有点功夫,有几次差点把自己压在身下。他此时真恨自己的疏懒,四年前那场和文物贩子的生死激战中,他从楼上跳下摔伤了腰,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母亲每天大鱼大肉地煲汤,从那以后身上就只长赘肉,一发不可收拾。

可英杰毕竟是英杰,他借对方抓住自己手腕的一刹那,猛然一个金丝缠腕,叼住了对方一条臂膀,随着咔吧一声响,那人的肩部已经脱了臼。原来是英杰怕对方翻身,把整个躯体像门板一样砸了上去,那人嚎叫一声,墨镜也一下子飞弹出去,甩在了路基上。

“我操你个姥姥曾大毛,你往死里整啊!”

英杰听身下这人的骂声换了腔调,倒吃了一惊:“大毛”是他的乳名,很少有人知道。凑着打亮的灯光,他抹去那人脸上的泥土,一下子看准了那人的脸,竟然使他大吃了一惊。

就在这一瞬间,倒给对方造成了一个空隙,那人一个就地翻滚,挣脱了英杰,而后飞身跃上了路基,狂奔起来。

迎面就是英杰那台停靠在路边的巡洋舰,黑影眼看就要冲到车边,猛然感到脚下被迎面而来的东西绊了一下,失去重心的身体被摔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前趴。还没等他愣过神来,就觉得背部一阵酸麻,有人十分利索地给他铐了个“苏秦背剑”。衣领子也被颈后的手拎起来,几乎没让他背过气去。

“何雨,快把人放开,你看看他是谁?”

一直埋伏在车边接应、关键时伸出扫堂腿的何雨听见英杰的喊声,愣了一下神,把那人拽到了车灯前。雪亮的灯光下,对方的五官轮廓显得格外鲜明。

“怎么会是你?!”

何雨做梦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人不是别人,竟是自己的前男友,四年前被警队开除的那个败类黄河平。足足有一两分钟,她怔在那里,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搞蒙了。

她万万没有料到,这个曾被自己爱过、恨过,又思念牵挂过的人,如今突然成了迎面奔逃的涉案人,而且又撞在了自己的手上。在这一瞬间,对方也认出了自己,因此未做任何反抗,两人一时四目相视。

大凡热恋过的男女之间,不用说话,单凭一个眼神,就可以窥见对方的内心。可何雨此时看到的这双眼睛,却显得既熟悉又陌生,那种不期而遇的欣喜转瞬即逝,代之而来的是一脸的无辜和玩世不恭。

在押解黄河平回来的路上,车上没有一个人说话,静得何雨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她闭上了眼睛,竭力在梳理脑子里纷乱的思绪,准备应对即将开始的审讯。但她很快觉得自己是徒劳的,因为从感情上说,她从未试图把他当成过叛徒和逃兵。自从那次失手打了他,她一直陷在深深的愧疚中,想找他道歉和解释。可遗憾的是对方一直不给她这个机会:打电话成了空号,找到住处人已经搬走,试着投信杳无回音,仿佛这个人已被这座城市所吞噬,没有了任何踪迹。有几次,她在街上的人流中蓦然看见过他的身影,可倏忽之间又不见了,她只好归咎于是自己的幻觉。时间长了,这种牵肠挂肚的思念变成了抱怨,又由抱怨变得心灰意冷。因为对方的有意回避,说明仍在记恨着自己,修复情感裂痕的可能也变得日渐渺茫。后来,从梁子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她才隐隐得知他下了海,靠倒文物为生,像影子一样在文物行中飘忽不定。

如今,他却鬼使神差地冒了出来,而且撞在了自己的手中,成了被审讯的对象。

“说吧,不用我交代政策吧。”英杰额头上碰掉了块皮,一脸的怒气。

“如今市场经济除了黑枪毒品,啥都可以买卖,我凭一双手混饭吃,良民一个,你叫我交代什么?”黄河平虽然上着背铐,还是把二郎腿跷了起来,轻轻晃动着,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为啥造谣说咱俩是哥们儿?”英杰不由得提高了声调。

“好使呗,一听说你的大名,道上土的洋的、腿长腿短的都慌着跟我做生意,这叫资源合理利用,你难道能否认咱们曾经是哥们儿吗?只不过我现在没你混得这么好而已。”黄河平说着,悻悻然斜睨了一眼何雨,由于手铐勒在肉里,痛得他汗珠直冒。

“黄河平,真没想到这大名鼎鼎的‘一把摸’就是你,这次可摸到火炭儿上了吧,你难道不知道全市警察白天黑夜在忙什么吗?”

“我没那么高的觉悟,更不归你英杰管,可我要说明:在没有证据证明我有罪之前,你们这样对待我是变相的逼供,我有权以非法拘禁罪控告你们!”

由于胳膊脱了臼,黄河平有意把背铐晃得出声,而后斜躺在椅子上。

何雨内心一阵抽动,她竭力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然后停下笔,小声向英杰嘀咕了几句,英杰白了她一眼,没想到黄河平在一旁却搭了话。

“何警官,没事儿,这点儿苦还挺得住,能落在你们二位手里,我也是荣幸之至呀。”

看着黄河平仍是一脸不在乎的样子,何雨觉得自己必须说话了。作为警察,她不能儿女情长,特别是由于英杰对自己明显责备的态度。可是话到嘴边儿,不知怎么就变了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