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4页)

“大提包”提供说,最近有个道行极深的一个老主顾,向他透露:有人手中有幅宫女壁画,生坑里刚出土的,要卖个大价钱。

“这人在哪?”英杰一阵心跳,凭他的经验,案子要浮出水面了。

“那个鬼精得很,只说三天之后验货,留了个接头地点。”

“在哪儿?”

“惠济河洗浴中心。”

英杰听了有些奇怪,这梁州城为侦破这起文物案子已经掘地三尺了,风声这么紧,谁还敢到市里繁华的中心区来,这一定不是个一般人物。

“他叫什么?是干什么的?”

“大提包”摇摇头,一副惊恐畏惧的样子,急得英杰拍了桌子。

“领导,若是说了,你可千万不要透出我的口风,今后我还得在道上混,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说完竟兀自哭了起来。

英杰见事有蹊跷,让侦察员出去,给对方端了一杯热茶。

“你说吧,我会负责你的安全。”

“这人叫‘一把摸’,是文物道上的鉴定高手,各类器物上手一摸就知道真假,他不光有手上的神通,还黑白道通吃,连咱的文物缉私队长曾英杰都和他是哥们儿。”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哥们儿?”英杰压住火,未露声色。

“我听说几天前曾队长还私下里叫他验过一批货,玩了一票猛的。”

“他约你什么时间见面?”

“后天晚上。”

这天晚上,英杰随“大提包”进了那家洗浴中心,按对方约定,脱得一丝不挂下了温泉池泡澡。

浴池上方的大滴水珠正从壁顶落下,在迷蒙的蒸气中发出吧嗒的响声,池边横七竖八地斜卧着光着身的人们。惟有对面这个家伙,正把全身浸在池中,一动不动地露出一个脑袋,活像蹲伏在水中的一只鳄鱼。

英杰眼睛近视,平时带博士伦,摘了镜片他看不清那人的眉眼,但听得见自己内心的狂跳。随着胯下冲浪的涌动,他周身的血脉偾张,肌肉像绷簧似的绷紧,攥握拳头的骨节也在咔咔作响。他在寻觅着时机,计算着距离,随时准备猛扑上去扼住对方的喉管,像撂生猪一样把他摔个半死,然后把这可恶的东西拿下。

英杰太栽份儿了,而且从未有过地窝火:这“一把摸”着实胆大妄为,竟把他作为打鬼的钟馗,利用他的名声在文物道上为非作歹。更有甚者,根据外线密拍回来的照片,这小子居然留着和自己一样的板寸发型,穿同一款式的紫红夹克。照片是对方与人鬼鬼祟祟交易的照片,只见后背和侧影,一时分辨不出面孔。

但有一点可以证明,“一把摸”对缉私队内部的情况了如指掌。因为英杰为有利侦查起见,从不接受记者采访,也不公开抛头露面,常常深居简出,行踪无定,外人很难知道他的生活细节。另有一件让他感到更为窝囊的事儿,几天前,市局督察队把他找去谈话,说案子拿不下来,他堂堂的文物缉私队长却敢私下收货。英杰当下骂娘,督察员拿出了证据:一张文物私下交易的照片上,是他穿紫红夹克的侧面像,难怪齐若雷一听此情况就跟他拍了桌子。

“我没说你没能耐,可人家敢在‘镇墓兽’嘴上拔毛,证明你文物缉私队就是一窝子菜鸟,你这二级英模也算白当,案件拿不下来,给我的说啥也是白扯。”这镇墓兽是文物贩子给英杰起的绰号,多半由于他的强悍威猛。盗墓贼私下里诅咒时爱说一句话:“谁不仁武让他出门撞见镇墓兽!”

现在,英杰一伸手就可以抓到猎物,但又不能轻举妄动。一是他不知道对方几个人,特别是在这人人赤身裸体一览无余之地,家伙儿也不能带,胜算难料;二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诱出这条大鱼,货还没见到,不可打草惊蛇。

线人“大提包”像蛇一样从身后凑近了他,附耳低语:卖主约在休息室见面,在那里看货。几乎同时,一直蹲伏在水中的对手忽地站起,扭身跨出了池外。这小子长得身材瘦高,随着起身带起的水花,池水也仿佛少了许多。根据对方的个头儿来看,只比自己稍矮一点,这会不会就是博物馆现场那一高一矮中的高个子?英杰的脑子里像电火弧光一样闪过作案足迹的步伐特征,只见那人转瞬之间拐进了一间休息室。

这里光线晦暗,排列着十几排软座沙发,不少人东倒西歪在睡觉,还有的摆弄着手边的液晶电视,或吃点心、品茶。英杰刚在进门的地方坐下,一个服务生急步走来,递上了热毛巾,托盘中还有一把钥匙,附着一张纸条,只见上边写着:

三分钟后,你到贵宾更衣室来,打开锁柜,那儿有你要的东西,只你一人来。

英杰起身,束了束浴衣,化装成服务员的梁子随手掖在他腰间一把七九式手枪。

贵宾室里空无一人,他按图索骥找到号码,开启衣柜,里边竟然是空的,并没有他希冀的物品。他觉得受了骗,用手一摸,发现板壁上放着一张照片,他急忙抽出来看,竟然吓了一跳。

照片中是一幅宫女上半截身子的壁画,宫女手托翡翠玉如意,张着盈盈笑口,着孔雀蓝低胸露乳的服饰,一看便知是被盗的十五幅壁画中的一幅。再仔细看,壁画右侧的切割线处,隐约连接着一角绛红色裙摆,这正是号称“东方维纳斯”的宫女身后编号为第七位的被盗赃物!

他未露声色地翻过照片,只见上边写着一行字:若是识货,白云塔下见,只准你一人。

虽未谋面,对手的老辣刁钻他已领略,这小子今夜是在玩戏法儿,每次只露出一角,引着你跟他走。

白云塔就像一把利剑直刺苍穹,近处,公园的围墙蛇一样地蜿蜒,靠墙边黑黝黝的地方,一辆轿车正蹲伏在那里,听见这边的车响,对方的车灯闪了两下,活像两只怪兽的眼。

车头相向,两个人同时下车,一样都穿着风衣,不同的是,对方戴着墨镜,个子比自己健壮,一时看不清面目。

那人打开车内灯,示意就自己一个人,同时招手让英杰过来,并随手打开了后备厢盖。英杰快步走过去,和车尾保持着一定距离,那人打亮手电,在强烈的光束下,只见后备厢内放着一个箱子,被绳子牢牢捆扎着。那人后退一步,从背后抽出一把日本长刃刀,挥手一挑,捆扎的绳子齐刷刷断开,再一挑,木箱盖子被打开,随着对方手电筒的灯光,英杰看清楚了,果然是那幅宫女怀抱如意图,但却比照片上的那一幅要小,色彩也没有那幅斑斓。

“什么价?”英杰问道。

“你给个价。”对方压低嗓门,声音有些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