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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鸽把从加毅飞那里带回的举报信,连同晋川政委和自己收到的另两封内容相同的信都放在办公桌上。除此而外,晋川还转来一盘录像带,他没有启封,直接送交了严鸽。严鸽将带子送入录放机,竟是一盘床上男女厮混的镜头。由于录制时光线较暗,画面模糊不清,她反复定格回放,发现男人就是曲江河,女的正是她曾见过的盛利娅,衣衫不整,弱风摆柳般躺卧在曲江河的怀中。严鸽啪地关了机器,闭上了眼睛,静静地呆了足足有十分钟,而后拨响了曲江河的手机,对方没有开机。她很快通过定位系统,查到了那台悍马车的位置,拨通了无线车载台。话筒里传来了曲江河冰冷阴沉的应答。严鸽说,我有急事找你。对方说能不能改日,严鸽立即关了手机,不再说话。

夕阳之中,严鸽开的奥迪车将悍马车堵在滨海大道路口。曲江河不得已走下车来,严鸽摇下车窗说:“曲江河,你今天就是有塌天的大事,也要跟我走一遭,免得你今后遗憾。”曲江河再也无法推脱,耸耸肩,露出了个不得已遭人挟持的神情,回到了悍马车上。两台车就这样一前一后来到了市公安局看守所。

市看守所是沧海旧时代的建筑,位于新老市区的交界处,一条为修筑海堤铺设的铁路紧贴着看守所的围墙伸向远方。看守所两扇黑漆大门森严地关闭着,雪白的警戒两字格外醒目,五米高的红砖大墙上架设着三层电网,荷枪实弹的武警在高高的瞭望岗亭上挺立着。

看守所长沈作善接到门卫通报后忙不迭地迎出门来,还埋怨下属没有提前报告。严鸽笑笑说,我和曲局长临时决定查看一下押犯情况和监所安全。沈作善便在前面引路,带他们来到入所审查室。这里是进入看守所收押人员经过的第一个关门,只见一个身材矮小、干部模样的人被押进来,正在背向他们接受检查,先将皮带、鞋带、指甲剪儿一类可致自杀的东西扣留,然后脱得只剩内衣。大概是怀疑夹带可疑物,又让那人脱去了裤衩,由于对方感到自尊受到了伤害,和检查人员在争执着什么。

严鸽若有所思道:“犯了罪的国家干部,他们的心理往往非常脆弱,比不了那些打家劫舍的犯罪嫌疑人。因为昨天他们还是有优越社会地位的管理者,今天就成了阶下囚,失去了权力、尊严和自由,他们的痛苦要大于前者。如果那些腐败分子都能够提前到监狱、看守所来看一看,说不定会放弃了犯罪的念头。”

严鸽一番话本是暗含玄机,沈作善不知就里,似受启发地说:“这对咱干警也是一样,有人说,当警察的,每天都踏在钢丝绳上,一脚走好踏上英雄路;一脚踏空走进看守所,这不,刚办手续的这位就是咱金岛分局的民警。”

刚才办入所手续的人已经结束检查,他的侧面正对着审查室窗口。

“卓越?!”严鸽和曲江河几乎同时脱口喊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按严鸽本意,今天是想让曲江河到这里受受教育,不料竟遇到了这样的场面。

“是什么案由?”严鸽立刻命令沈作善引路进入监区,一边问道。

“是贪污,区反贪局办的案。”

严鸽他们走上监所上方的巡视通道,来到关押卓越的号房。透过放风天井上的网状金属罩,他们看到昔日瘦小精干的那个活泼警察,已把行李放在睡铺上默默躺下,然后掏出一块毛巾蒙在脸上,连嘴巴都盖住了。

“谁管这个号区?”曲江河问。

“是老民警张百姓。”沈作善答道。

“他不是受过处分吗?”曲江河露出质疑的神色。

“这个监区的看守员病了,让他临时代管。”沈作善解释道。

“怎么,你认识这个张百姓?”严鸽听得细心,随口问道。

“岂止是认识?!”曲江河冷冷地欲言又止,但接下去的话没再说出口。

离开看守所的时候,严鸽把车留在了所内,坐上了曲江河那台悍马。曲江河说,局长大人,你还准备驾临何方,让鄙人继续聆听教诲?严鸽说,你靠边儿,我来开,咱也过过好车瘾。

两人换了位置,车辆疾驰向郊外。严鸽路上拨通了寒森的电话,询问卓章越的情况,寒森回答,是区检察院独立办案,临到采取强制性措施时才和分局打的招呼。严鸽厉声问,一个中层干部被刑事拘留,你为什么不报告?寒森说,已有文字报告送到了市局,是昨天报去的。

悍马车此时已上了郊外的高速公路,路上车辆寥寥,严鸽加大了油门,那台车如飙马出厩,快似疾风,窗外的护栏如飞似的后移,车内的感觉仍稳如泰山。曲江河注意到:严鸽今天化了淡妆,上身穿了件咖啡色的短腰皮夹克,下穿牛仔裤,驾着宽体大车,柔媚中透着潇洒。

“江河,好车一辆,哪儿产的?”严鸽纤细的手握着特大号的真皮变速器,手感极佳。

“美国军方九十年代研制的新型陆战车,6缸300马力;涉水深度1米,爬坡能力60度,车轮自动升降,是越野吉普的极品。”曲江河如数家珍,像听别人在夸赞自家的孩子,顿时来了情绪。

“怪不得,还是人家老美的东西。你看这车体宽大,轮胎敦实,连这显示板都用外露螺丝固定,表盘上白地黑字透着粗犷,真是一匹铁甲大悍马!”

严鸽赞叹不已,暗暗把话锋一转问道:“我听说你开着它进了保护区啦,那一定是翻沟越坎,如履平地吧?”

“周末练练枪法,提高一下体能素质,呼吸一下自由空气,怎么样,这也要追究吗?”曲江河听出了弦外之音,脸色马上沉下来。

“保护区禁猎,咱当警察的也不能特殊啊。”严鸽紧追不舍。

“大局长官僚了吧,禁猎之后野猪成群结队糟蹋人畜庄稼,经上级部门批准,可以有组织地猎杀。我是去尽义务,需要再审批吗?”

“是谁和你一道去的呢?”严鸽一不做二不休,继续追问。

“……”向来精明的曲江河竟有一两秒钟的卡壳,很快回答说:“和我新交的女朋友。”

严鸽顿觉疑惑,他宁可拉那个女人顶替,也要向她隐瞒另一个挎照相机的男人。这其中必有诡秘。可没等严鸽再问,曲江河便主动以攻为守。

“你还会问到这车的价格吧,我告诉你,车的所有权是金岛区政府的,我是借开;如果是审查,我还可以告诉你,这车是组装车,有指标分配单,但属于擦边球,说严重一点,就是走私车。要处理呢,你就依法办。”曲江河一副破罐破摔的架势。